嘉康初年,十一月十二日,晨。
神甲军护送巫瑾及使臣回国,百姓夹道相送,皆想一睹神甲军的风采。百姓谈论着神甲军的神秘出身,谈论着神秘的神甲军大将军,却无人留意到亲卫队里一个貌不惊人的少年。
少年高居马背,一身黑袍,面黄肌瘦,粗眉细眼,曾经名动盛京的江北水师都督周二蛋走在汴都城的街头竟无人识得。
神甲军护着仪仗黑风般的卷出了城去,百姓踮着脚伸着头跟在后头,直到官道上的黄尘遮了卫队的身影,人群才回到城中,渐渐散了。
城门口恢复了秩序,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驶入城门,守城的将横枪挑开帘子,一边翻看文牒路引一边盘问,少顷,将长枪一收,放马车进了城门。
马车直奔城西,在一间客栈门口停了下来,车里下来个少年,亦是一身黑袍貌不惊人,却似文弱书生,迈起步来弱不禁风。
少年进了客栈,淡淡地道“店家,住店。”
襄国侯府。
何少楷匆匆地进了书房,“祖父,南图使臣出城了。”
何善其看着书,头也没抬,“那又如何?”
“圣上派神甲军护送质子回国,您不觉得有何图谋?”
“圣上之谋与你何干?君心难测,你还没长记性?”
何少楷听着腻烦,却隐忍不发,讨好地笑道“孙儿不就是?整日待在府里,实在是闲得慌,朝中出了大事,孙儿只是想与祖父讨教讨教。议政之言不过是在书房里罢了,又无旁人知晓。”
何善其闻言,脸色稍霁,搁下书问道“好,那你看,圣上有何图谋?”
“君心难测,孙儿揣摩不尽。只是觉得,如若巫瑾即位,两国联手,岭南必平。岭南一平,内忧大削,到时只怕……家道艰难。”何少楷瞄了眼何善其,言辞隐晦。
岭南一平,兵权尽归圣上,水师的威胁不但大削,反而有被围之局。
这可不妙!
何善其面色稍淡,刚搁下的书又拿了起来,边看边道“你以为士族会亡?士族亡了,谁来制衡寒门?所谓亲疏,不过是制衡之道,圣上岂会不懂?何家有迎驾渡江之功,若无大过,不会有祸。”
家道艰难,再艰难,也不过是交出兵权。
交出兵权,这是他最后的打算,但此话眼下还不能跟少楷提,他年轻气盛,欠缺磨砺,若知道他有此意,恐会惹出祸事来。
“你记住,无论日后朝局如何,但凭渡江之功,何家再不济,也会是侯门府第!哪怕是个清闲府第,有御赐金匾高悬,谁也不敢轻慢我何家子弟。老话的好,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寒门昌盛之时,必有士族起复之机,你现如今该做的是韬光养晦,该学的是个忍字。”何善其苦口婆心,却不知这样的教诲,孙儿何时听得进去。
他已年迈,而圣上年轻开明,朝中也好,都城也罢,近来主政参政的年轻人越发多了起来,他已感觉到力不从心。朝廷局势早就不是一个何家能左右得了的了,而兵权是何家最后的保命符,倘若巫瑾即位,岭南之患得以平定,那再留着水师的兵权对何家而言便是弊多利少,不如交出去,没了兵权,至少还能保住勋爵之位。
他老了,保不了何家多少年了,何家的担子总有一会落在少楷的肩上,只愿他能早一听进他的话去。
何少楷也不知听进去了没有,他抿唇垂首,书房里气氛暗涌。半晌之后,他才开口,“祖父,孙儿还有一事……”
“还有何事?”
“是凤驾南巡的事。”何少楷瞄了眼何善其,问道,“您不觉得此事蹊跷?帝后情深,圣上怎放心让皇后南巡?难道就不怕岭南听到动静会有所动?若南巡是为要事,这还得通,可灾情已有所控制,且眼下巡查吏治又非急需之事,何必要凤驾亲自南巡?此举既徒惹干政之议,又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