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陈皇后想通,为何自己只是染了一场风寒,就突然病到脑袋糊涂失忆;为何她精心呵护了九个多月、太医说胎相康健的孩子,说死就死了;又为何她二十几年来盛宠不歇,身体无恙,却总也生不出孩子……她先前对皇上有多喜欢,此刻就有多怨恨。
可让人悲伤的是,她心里虽恨,但爱意也难消。一时爱极,一时又恨极,十分煎熬。
她甚至真有过要一死了之的打算。
但又不能就真么死了。
她还亏欠着那个早早“被夭折”的孩子……
现在她已经是东丹的皇后,太子又出了事,若此次太子再也不能翻身,若她的那个孩子还活着,那孩子就会是下一个名正言顺的太子了。
她要他光明正大的坐上东丹国的皇位,得到他该得的,再也不用顾忌什么“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屁话。
次日清早,皇上因为胸口疼痛,从梦中惊醒过来,此时时候尚早,还不到早朝时候。
陈皇后也随之醒来,睁开眼就见皇上捂着心口,脸色苍白,额上都疼出了一层冷汗,她急忙唤婢女蕊心去请太医。
蕊心匆匆应了,正要出门,又被皇上叫住,嘱咐她道“去请尚禧来。”
杏林苑太医众多,尚禧是其中医术最高明的一个。最近两年来,对方深受皇上器重,为皇上诊脉的事便是都由他负责的。
蕊心又应了一声,这才小跑而去。
不一会儿,尚禧便跟在蕊心身后,匆匆赶了来。
尚禧仔细为皇上诊过脉,目光先瞥过屋子里的众人,又抬头看了看皇上,欲言又止。
陈皇后留意到他的神情,猜想对方可能是有些话不方便当众说,便主动挥退了屋里伺候的人。
可待房间里的宫人鱼贯而出后,尚禧却仍旧犹豫着没有开口。陈皇后顿时不悦道“尚太医还在顾虑什么?皇上到底得了什么病,竟是连我也不能知道吗?”
尚禧急忙告罪说不敢,但目光却偷偷看向皇上,等着他的示下。
皇上对上尚禧的眼神,说道“无妨,你就照实说吧,不用顾忌陈皇后。”
尚禧闻言,这才以头抢地道“皇上此次发病,系劳神动怒,肝火过盛导致的。这病对常人来说,本不算什么,仔细调养几日便是了。但对皇上您来说,却是稍有不慎,便能要的了性命的。所以,还请皇上往后切不可再劳神动怒、斗气伤心了,否则……”
他顿了顿,突然以头抢地,悲声道“……您怕是撑不了多久了,是臣无能。”
皇上对此似乎早有所料,听完尚禧的话,脸上神色淡淡的,无悲无喜。倒是陈皇后,在震惊之下,失手摔碎了茶盏。
“什么叫撑不了多久了?皇上到底得了什么病?这到底又是怎么一回事?”她不顾地上的碎瓷片,红着眼急步上前,朝尚禧一连问了三句。
她心里虽恨皇上,可眼下忽听太医说他活不久了,她心里非但没觉得痛快,还陷入了深深的茫然和恐惧中。
两人少时便相遇,多年的情分,到底不是一个“恨”字就能抵消的了的。
她的心口密密麻麻地疼了起来,眼泪不觉也流了下来。
不等尚禧答话,皇上先叹息了一声,替尚禧回答她说“朕的身体早在两年前就已经不成了,如今已经没多少时日可活了。”
两年前,他的病整个太医院都束手无策,用了许多药方,但也只是稍稍延缓些病情而已。
彼时,他怕朝中会因此人心动乱,便只留了尚禧一人为自己继续诊治,并谎称找到了有用的古方,不久便痊愈了。但实际上,病根却一直未除。
自那时起,他的身体便一天天恶化下去。去岁冬天的时候,他又病了一场,身体更是越加不如从前。
尚禧说,他极有可能撑不过今年年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