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掌柜让杜蘅回到客店等消息。杜蘅出了吉祥船行，走在微雨的街道上。空气中到处弥漫着水产特有的腥臭，夹杂着一丝丝的血腥和动物粪便的味道。

吉祥鱼市就在左近，是云梦镇乃至南方最大的动物制品交易和集散地之一。杜蘅想到要在潮期下海，准备去吉祥鱼市买一身鱼皮衣。

汛期的鱼市，倒是热闹非凡。鱼市之中，除了云梦大泽的各种水产，尚充斥着鸡鸭鹅等家禽，以及猪狗马牛羊等牲畜，还有狸猫、狗、狐狸、熊、穿山甲等各种野物。光着膀子的屠夫，手中的大铁钳往笼中一伸，就有一只小动物被钳出，当场宰杀，场面残忍而血腥。外地来的货商们指手画脚，对着笼中的生灵们，下着几十上百只的订单。杜蘅冷眼旁观，在街边林立的店铺里，找寻着售卖鱼皮衣的铺子。

在这样的街市里徜徉实在不是一件愉快的事，纵使杜蘅已心死如灰，但是面对诸多生灵临死的惨嚎和惨相，内心仍不免悸动不忍。现下，他只想买完衣服，尽快离开。

鱼皮衣实际是用整只巨獭皮所制，成年巨獭，一人多高，皮毛十分顺滑，且能防水。巨獭笨拙而温顺，商贩们捕杀巨獭，剥皮做衣，獭肉出售，獭脂炼油。鱼皮衣经过特制后，贴身穿在身上，下海捕猎时，水不湿身，且十分凉爽。

杜蘅买到与自己身形一致的衣服后，快步从店铺离开。走回鱼市入口时，发现有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衣衫褴褛，状如乞丐，蹲在入口处第一家店铺的一个兽笼旁，笼子里是几只各色的猫儿。少年的眼睛盯着笼子里的一只白色的猫，那只白猫十分瘦弱，蜷缩在笼子一角，双眼紧闭，毫无生气。秋雨淅淅沥沥的打在白猫身上，更显可怜。

杜蘅见他痴痴地看着那白猫，身体淋在秋雨里亦毫不在意，雨滴顺着头发滴滴下落，脸色早已冻得发青。杜蘅于心不忍，走过去问道小兄弟，是想要这只猫吗？它好像最为瘦弱，并没有什么肉或者皮毛可用。

少年抬起头，瞪大眼睛，气呼呼的道谁说我是要它的肉或者皮毛！

杜蘅一愣，问道那你是想？

少年哼哼唧唧，竟尔哭了起来，抽泣道它在求我救救它们。

杜蘅哑然失笑，说道你不要在雨中淋着了，容易生病。

少年忽然抬头，说道大哥哥，我可以借你一些钱嘛？我想把它们买下来。我会还你的。

杜蘅看他一张稚嫩的脸，借钱一定使他鼓足了勇气，脸色由青涨红，于是说道可是这满街的生灵，我并无这许多钱可以救赎啊。

少年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般从脸颊滚落，急急忙忙道大哥哥，我家境殷实，之所以现下落魄，就是因为进京途中，路过此地，眼见众生受苦，于心不忍，把身上的盘缠部用来赎回这些生灵用了。我也知道这满街的生灵，我无从搭救，可是能救一只是一只，只求你先帮我救下这笼子的猫儿吧，钱我一定会还你的。

杜蘅说道好吧。于是去向店主问价付钱，店主问，可用宰杀？少年抢白道我们要活的！店主笑道我认得你，你是这几日来连日在这里买猫儿狗儿穿山甲的傻子。我跟你讲，你买回去放生的这些猫儿狗儿，都又被人捉回来重新卖了。看你老实，我老人家劝你一句，别做傻事了。

少年重新涨红了脸，怒道总会有一只两只跑掉的！纵使千百只中走掉一只，于这一只，也是好的！说完，瘦弱的身躯，搬起兽笼，就向外走。

兽笼十分沉重，少年搬起来相当吃力，不过仍然脚不停步，一步三晃，向城外走去。杜蘅见少年虚弱，不忍弃之不顾，遂跟在身后。

走了一个多时辰，少年走到一个离镇上相当远的地方，才放下兽笼，满脸的雨水汗水交织，却洋溢着满足的笑，他打开兽笼的门，将笼中的猫儿放归野外。几只猫儿见兽笼打开，强提精神，转眼间消失在荒草萋萋的野地里。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