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九月,化州的天气变凉了。看着暗灰色的天空,江安义心想,要下雪了吧。平山镇这时稻谷金黄,天高云淡,是一年中最美的光景,不知道娘和冬儿怎么样了,智儿应该会叫“父亲”了吧。妍儿已经十五岁了,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自己原本想替她找个好夫婿,来到化州忙于事务,给耽误了,也不知道她找没找到心上人,家信已经有近月没来了。
起风了,化州的风中总夹杂的尘砂,不像江南的风温柔舒适,这样的风吹着,心也被磨得粗砺了几分。也许就像身旁的这棵丁香树,耐得住夏日的酷暑,经得起冬日的严寒,来年才会绽放出满树的云霞来。
江安义听说一群人聚集在别驾府中商量对付自己,当日张文津拂袖而去,这场冲突已经不可避免。要斗便斗吧,自遭雷击以来自己卷入的争斗不断,俗话说树大招风,这些是成长的代价,既不能躲避,就坦然面对吧。
天子对自己是信任的,要不然不会让资历尚浅的自己来化州暂理刺史,来化州前有几次金殿召对,江安义能从天子的语气中听出急切之意。恶邻在侧,国库空虚,灾患频发,让天子在清仗田亩后又强制推行合税为一,余师隐约地对自己提到,天子急于丰盈国库的目的是准备向北用兵。
江安义出使过北漠,乌施可汗给他留下极深的印象,这个男人不怒自威,就像头狼王,带领着草原部落四处掠食,大郑饱受困扰,逼得天子不得不以和亲换取和平。而今乌施可汗已经命在旦夕,他的两个儿子昆波和利漫正在明争暗斗,准备争夺乌施可汗死后留下的汗位。
如果乌施死去,意味着北漠的分裂,除了昆波和利漫外,一些小部落也会有自己的打算,对于郑国来说是个难得的良机。天子一心想功追高祖,开疆拓土,如果国库有钱,一定会北上用兵。江安义的心头火热起来,当年写下“男儿何不带吴钩”的诗句,其实内心深处对书生万户侯极其渴望。
乌施可汗、利漫王子、昆波王子、渠逆道,这些脸在脑海中浮现,最后凝聚在一张少女的笑脸上,缇珠居次,已经分别四年了,她应该结婚生子吧,不知道当年飒爽的小姑娘会不会想起自己,跟她的丈夫讲起当年被自己劫持的往事。有些人,相见不如怀念,再相见时已无言。
一阵狂风吹过,后院尘土飞扬,雷声滚滚传来,要下雨了。江安义看见地上有队蚂蚁,排成长队劳碌着,前衙传来奔走和呼叫声,有的时候人和蚁有些相似,为了生存奔波劳碌着。
江安义的目光从蚁群上掠过,越过后宅的围墙,投向天边的鸟影。乌云下雄鹰悠闲地展着翅膀,志当存高远,自己绝不能像蚂蚁般活着,要像雄鹰般自由翱翔,张文津等人蝇营狗苟的手段无须放在心上。
并州,安西都护府,司马府官邸。
韩亮清面色惨白地坐在窗前,他刚刚从醉酒的少帅杨怀忠口中得知,龙卫正在暗中追查军械丢失的案子,已经锁定了仓曹府马培,不过没有打草惊蛇,正在暗中调查他背后的人。龙卫特使汪佐国亲自带人坐镇在并州武阳府,要将贩卖军械的查个水落石出
原本以为绞车弩的案子已经结案了,罪名推到了功曹府史伍青的身上,此人逃到了青山水寨,估计大军破寨时已经死了,这件案子成了无头案。三架绞车弩卖了四万两银子,他得了一万两,严松云拿了一万五千两,余下的一万五千两分给了其他操办的人。严松云一死,韩亮清松了一口气,以为这件事神不知鬼不觉。
谁知仓曹参军方坤找到自己,把伍青写的供状摆在他的面前,方坤居然也是元天教的孽党。可是把柄被人抓住,韩亮清不得不按照他的吩咐,从器械库中偷拿了架新制的四发连弩换回伍青写的供状。好在方坤还算守信,真的将伍青的供状还给了他,还给了他五千两银票,这些银子让他替晴红楼的荷香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