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到深秋的这一段时间里,枫酿城里愈发热闹,忙着秋收的,酿酒的,追着时令做吃食的,大街小巷铺满了人,各家商铺里的伙计们一刻不得停歇,平时坐在一边悠哉悠哉的老板也跟着忙乱,虽然累些,却也是一年中最欢喜的时候。
“你们有没有听说,最近城里发生的那件怪事?”
“什么怪事?”
“可是隆裕茶庄夜半哭声?”
“正是呢,听说茶庄死了个女仆,被活活打死的,死后尸体都没人收!”
“真是可怜,也不知那女仆犯了什么错,竟要落得如此下场。”
“听说顾家请了道士做法,现在满院子都贴满了驱邪符箓!定是冤魂不散来寻仇了!”
“这顾嗣忒不是东西,平日横行霸道,现在又闹出人命,茶庄还没倒,怕是全仰仗着祖上那点德行。”
面馆食客络绎不绝,几位客人的议论声被淹没在嘈杂之中;进来吃面的客人什么样的都有,扛锄头的,背麻袋的,还有一位客人拎了两只活鸡,面馆伙计将一碗又一碗冒着腾腾热气的面条端上桌,热得满头大汗,拎鸡那位伸手接面时将鸡丢在桌子底下,那两只鸡许是受了惊吓,扑腾着翅膀从桌底飞出来,于是伙计又手忙脚乱帮着客人捉鸡,鸡毛满天飞。空气中充斥着汗味、烟味,陈旧木头的朽味和对面铺子的糕饼味;沈霁蹲在长凳上,只顾埋头“吸溜吸溜”吃面,声音有多响,吃得就有多香,吃到一半,她探身将辣椒罐拿过来,舀一大勺通红的酱汁盖在面上,搅一搅,又是一大口,一通唏哩呼噜后,趁乱逃账走人。
沈霁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街上的人那叫个多,她不够高,被挤得什么也看不见,只能靠鼻子闻,这不就循着一股熟悉的酒香找到了一家酒铺,沈霁刚在门口站住就被买酒的大人们挤到了对面铺子那,想在那间铺子买东西的人又被挤到很远。脑袋顶上传来各种喊叫,她钻进人群,从菜篮子里支出的一丛菜叶间挤过,拍拍前面买酒的一位老头,老头转过一张酱色苦瓜脸,扯着嗓子道:“干什么?”
“老头,这卖的是什么酒啊?”
“还能是什么酒,当然是枫酿了!这是今年的最后一批酒,再想喝就要等到明年了!”
哦,竟是枫酿!那日从小厨房偷喝了几口,味道不错。沈霁想着,没有走的意思,她下意识摸摸口袋里的钱,那可不是她的钱,是仆人苏七的,今早偷跑出来时顺手牵羊拿的。
“好不容易自己出来一次,当然要喝个够了。”说罢轻轻一跃,踩着挤做一团的人们的肩膀,三两下翻到铺面跟前的柜子上,将老板吓了一跳。沈霁将几块碎银倒在老板面前,问道:“够买几罐?”
老板打量她一番,笑道:“小丫头,你这么小,就能喝酒了?家中大人不会责罚?”
沈霁眼珠一转:“才不是我喝,就是家中长辈要我来买的。”
“大人没说要几罐?”
“忘了,您看着卖!”
老板哈哈笑着,收了银子,给她两罐。那酒罐只比沈霁的脑袋小一点,要说,这丫头可真不是省油的灯,枫酿酒劲不小,就算成人也不敢多喝的。她不想那么多,用牙咬开封住罐口的红布子,仰头将清澈的酒液倒入口中,这酒刚入口时绵软甘冽,紧接着一股香味冲进鼻腔,那种香味,似是一种秋天落叶的冷香,喝这酒,感觉被冰冷的河水包裹着,本应寒冷刺骨,却又不知为何,心里暖暖的。沈霁双眼放光,赞道:“这是哪位神仙酿的酒啊!此酒只应天上有!有一句诗叫什么来着?罢了,反正我也不会背。”喝酒吟诗是文人墨客干的事,她只管喝,没一会功夫一罐酒就下了肚,用袖子抹一把嘴,然后又打开第二罐,一股红潮慢慢爬上她的脸,喝到一半,沈霁已经感到浑身发热,脑袋晕沉,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几乎不能辨物,下一秒只听“咚”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