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里分宾主坐定,饮了一回茶后,钱铁说道“二位先生,常言道落毛凤凰不如鸡,我如今就成了一只落毛凤凰,你们二位跟了我多年,如今我倒霉,害得你们也丢了饭碗,这也是我不情愿发生的事,还望两位先生海涵。”
张师爷这人比较实诚,见钱铁伤感,连忙安慰道“大人,我们入幕这几年,东翁待我们不薄,该照顾的也都照顾到了,人非草木,东翁的这份情,我们永远记得,田师爷,你说呢?”
“张兄说得是。”田师爷话赶话,随话搭话,“这几年我们跟着东翁,也得了一些好处,即使从此散席,也绝不至于为生计犯愁。”
两位师爷说的都是实话,他们跟着李延,每年捞的外快也不下四五万两银子。钱铁也懂得他们的意思,但依然从袖子里摸出两张银票,一人手里递了一张,说道“这是两万银元银票,回到南京即可兑现,你们拿去收好,算是我奉送的安家费用。”
两位师爷免不了逊让辞谢一番,但还是半推半就收下了。钱铁接着说道“两位先生手头掌握的文札,务必清理干净,不要让后来人看出破绽,特别是田师爷,你那些账目,能抹平的就尽量抹平。”
田师爷会意,与张师爷略一注目,说道“这个嘛东翁尽可放心,您就是不吩咐,在下也知道如何处置。该掩饰的我都已掩饰过了,只有一宗最最要紧的账目,恐怕难以抹平。”
“什么账?”
“就是兵士的空饷。”田师爷蹙了蹙眉头,小声说道,“这三年来,我们给兵部具文,报的都是五万兵士,实数其实只有三万,其间有两万兵士的空额,新的总督来,我们断断交不出五万名兵士来。”
“是啊,这也是我最最担心的事。”钱铁说罢站起身,在值房里橐橐橐踱起步来。
却说三年前钱铁来到云贵当总督,不出一月,他就发现了一个大大的生财之道,这就是吃兵士空额。由于这里偏僻,加上情况复杂,全国性的军改没有涉及到这里,依旧延续着过去的模式。
一名士兵每月马草粮秣例银衣被等各项开销加起来是三两银子,西南边陲本来只有三万士兵,钱铁仗着自己朝中有人,求财心切胆大妄为,竟然谎报成五万。那子虚乌有的二万兵士,一年下来就给钱铁带来了七十多万两银子的进项。
钱铁入驻之日经过筹划,认为大明现在强大,又平定了北方,这些南蛮子不可能招惹大明。但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这节骨眼上突然爆发了“米鲁叛乱”,一个臭娘们竟然把云贵搅得周天寒彻。他本意是想吃满四年空额,私囊大饱不说,因为是镇守边疆,往后还可加官晋爵。
为了达到这一目的,三年来钱铁不断派人进京,花重金打点吏部、兵部、户部等要紧衙门的官员,加之又有“焦芳门生”这一块金字招牌,他满以为按计划行事,可以高枕无忧,谁知中途出了这么大的变故,这也和该他倒霉,最后一年碰到了“米鲁叛乱”,打乱了他整个发财的计划。
不过有一点钱铁至今也不明白自己这么快被撤职的原因,难道就为那一份阿马坡之战全军覆没的邸报?这并非自己亲自指挥的呀!而且当事人右布政使阎钮,按察使刘福,都指挥李宗武、郭仁、史韬、李雄、昊达等战死了,根本没有人知道里面的猫腻。难道是哪里走漏了风声?
想到这里,总督钱铁心里多少有点忐忑不安。这次前来接替他的王轼可不是什么好打交道的人,这可是个脾气又倔又犟,又很有手腕的老头,想想他过去的事迹,钱铁背上感觉到发寒。
王轼,字用敬玉轼,字用敬,公安人。天顺八年中进士。被授予大理右评事一职,迁任右寺正。他在四川审查囚犯,为一百多人洗血冤情,被提升为四川副使。某一年四川收成不好,请求拨官银十万两作为买粮的费用。因为审查嘉定同知盛崇仁贪脏罪,被诬陷后,被交付司法官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