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衡微微一笑“坐坐,不急,马万群二半夜去贵府谈心,襄王府知,金翼也知,独独敖相爷不知。”
章进牙根哆嗦,半晌道“陛下知晓又如何?马大人那晚说破天,我也什么都没答应,我章进还是我章进。”
“若是别人相信你,像你自己相信自己一样,怎会遍地冤枉委屈。”
“驸马爷今日是来诛心的?”
“算是吧,不过我最想告诉大人,别活成四不像。”
“鄙人倒很想听听,怎么个四不像了?”章进紧紧盯着他,反正话都摊开说了,他装纯装奸已毫无意义。
“章大人年近五十,不会真想听晚辈讲解人生?”
“阅历无关年龄。”
廉衡心说既然你让我剥你遮羞布,我不剥岂非对不住我自己,他品口茶,慢条斯理“我查过,这些年呢,能吃的你绝对敲骨榨髓吃它个脑满肠肥,不能吃的是打死不闻,比如说天命赌坊铸假钞分红利,你出力不少却分文不取,你深知这些赃银吃进去早晚要闹肚子甚至要了命;你聪明无比,圆滑无敌,看上去像站队敖广,却能让马万群永远给你留着一道门,首鼠两端却活蹦乱跳,这点我最佩服;你也曾为民请命,近的来说,昌明二十年再三提议蠲免甘陕干旱区夏税,减少饿殍功不可没。昌明二十一年将纪盈增加百姓赋税的折子联合卢尧年拦下来,这事值得万农感激。再好比,去年鄱阳湖决堤,积极配合卢尧年拨出四十万两赈灾银,救民于水火亦值得肯定;但也为虎作伥,纪盈这些年将税政钞法糟蹋得一塌糊涂,你出过多少力自己心知肚明,再比如私吞税银、漕银也不是一两回。诸如此类我就不一一列举。”
少年抿口茶,徐徐再道“综合来说,你这个人,坏得不够透彻好的不够及格。晚学以为,这人生在世好坏在己,好也罢坏也罢,这都不打紧,重要的是找准自己定位。你若想清高想清廉,那就无欲无求,就像右相爷、卢尧年一样,倒也混出一个境界来,别人也不敢把你小觑,你要想入世掌权,那就放下高贵好好入世。而不是现在这样,清不清浊不浊,让人不知该拿你来洗脸,还是该拿来濯足?”
章进默坐一侧,浑身绒毛根根倒立,他想辩解一句却发现自己已被剥得赤条条,辩与不辩无甚区别,末了失口一笑,再笑,道“状元爷不愧是人尖里又掐尖的。”
“过奖。”
“状元爷此番目的一是搅屎,目的二是和泥,看来这泥是章某了?您难以判定我是清是浊,所以这次和泥的目的,是来看水来了,你既能来看水,说明我最初是想被你拿来洗脸的,否则你大可不必在此与我浪费唇舌。你跟敖广马万群全都不对付,若你想拿我洗脸,碍于敖马势力,必然是要请王命的。而近期能让陛下降旨的大事,恐怕只有银矿、铜矿了。”
果然是聪明人啊。
少年人静静聆听,章进肃然再道“倒了一个王司徒,再来一个周公瑾,无甚意义。因而你让我出面帮你倒掉佘斯况这事,不符合章某最大化利益。”
“最大化利益?”廉衡哂笑一声,“佘斯况是我的剑,谁让你折我的剑了?”
“你的剑?”章进诧问。
“不该细究就装糊涂,我只问你一句你要浊透,还是转清?”
“那得先告我,要我做什么?”
“去江西,刨马万群的根。”
章进站起来,来回走了两圈“您开玩笑呢吧?江西什么地方,有去无回想一道除了章某吗?您刚也听懂了,章某无利不起早,我冒死江西对我能有什么好处?”
“不死。”廉衡道,“能被我拿来洗脸,风暴过后起码保你不死。”
“如何保证?”
“就凭我将来,能把敖广马万群送进天牢。”
章进坐回去,沉默一阵又道“我章进行事有一条原则,从不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