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里面有我?”
沈约顿了半晌,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来。
闻言,盛长宁也沉默了片刻,猜测道“难道……是你并不出名的缘故?”
眼看着沈约的脸色愈发有风雨欲来的滋味,盛长宁连忙将人给拉走了。
这厮容易发疯,若再让他杵在这儿,指不定要掀了这小摊了。
“来瞧瞧这个,多好看,比那些草蔑人偶好看多了。”
盛长宁拉着人走了几步,在一家铺子前又停住了脚步,欢喜地拣了一样递到沈约眼前,给他瞧。
沈约垂了眼睑看去,女子的手是白生生的,十指纤细如葱,此时她的指尖处正捏着一支褚色的木发簪。
许是方才疾行了几步,姑娘的面色宛若覆上了一层薄淡的胭脂,衬着眼尾加点上的小痣,她笑起来是动人的意味。
顿时间,沈约有了一阵恍惚,仿佛他们又回到了初见那一年,彼时她戴着鲛纱幕篱,他执着那支红宝石点翠钗。
相视而笑间,他第一次心里慌乱如疾马过境,不知怎的就说出了那番冒犯的词意。
但看着那抹气极而离开的倩影,他知道,那是他年少之时一眼就定下了的情意。
“怎么了?你觉得它不好看?”盛长宁自己又瞧了瞧,这支木簪子虽然看着就并非名贵之物,可她却觉得甚好,也不知怎的就想给沈约看上一看。
“不是。”
沈约回了神,看清了那簪子上雕刻着的红鸾花。
他不由笑了笑,接过簪子,替盛长宁别上了发髻,尔后他冲摊主问道“店家,这支簪子多少银钱?”
……
夜色越发地昏暗了,长街之上灯火仍旧通明,往来的人已然少了许多,周边的店铺都收下了帷番,阖紧了门扉。
盛长宁让白露她们不必跟得太紧,她与沈约执着手,在撒满温润月光的小道上,不紧不慢地前行着。
看着四下的小摊都收了去,热闹的烟火气息也逐渐熄冷下来,盛长宁抬头看了眼如幕的天边。
她轻叹了一声。
“从前,有人曾与我讲过安邦之道。他告诉我,百姓安乐就是徭役不兴,年谷丰稔之象,人皆能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可我看着这里……”盛长宁扫了一眼四下,“这儿的人却觉得米粮乃是贵重之物,他们吃不起,也没必要用这些来充饥。”
“这些话,你只能同我讲,万不能让旁人知晓只言片语,可知道?”沈约静静地听她说完了,不免有些担忧。
说与他听倒是无妨的,若是这些话传了出去,那可不知会传成什么样。
如今的宁宁,到底是不比从前那般的地位,宫中不受宠的公主多了去了,何况宁宁又不愿让盛长慕知晓她的真实身份。
若是被冠上一个“蔑视君威”的罪名,失去公主的名分,宁宁的处境自然会艰难得很。
盛长宁闻言,不由又觑了沈约一眼,道“那我自然是知晓的,再说了,你又不是旁人……”
沈约立即就开怀地笑了。
……
一行人再回到院子里时,夜色已经很深重了。
月色隐没在层叠的云身后,使得四下一片漆黑与宁静,候在院中的婢子们早已掌上了灯火。
莫女官今晚没有一起跟去,因而在屋中收备了妥当,热茶与热食等盛长宁一回来,便由婢子们呈了上来。
“公主,洗浴用的热水也已经备下了,您若是疲惫得紧,奴婢现下便将水倒出来罢?”
莫女官瞧着盛长宁面上带着的倦意,忍不住出声道。
“再等等罢。”盛长宁摆摆手,却是示意她们离开,“本宫有些事与沈大人商议,你们且先退下。”
莫女官垂着头应了一声,并不多问,便领着婢子们一一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