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舟的脑袋有一瞬间懵了,原本各种可怕的猜测糊成一团,零零碎碎的语句组合起来,汇聚成几个大字。
你逗我玩呢?
可惜他说不了话,而黑衣人好像也就是象征性问问。
就算他想要控制杨舟的身体唱几个小曲儿,也是可以的。
幸好这种场面并没有发生。
杨舟是不会唱曲儿的。他长大的地方,小河边上的人家,曲调也大都像河流一样,婉转动人。他曾经听姐姐们唱过歌,是完全用方言唱的,外人听都听不懂。
只有方言才能和这里的曲调完全契合,汇聚成歌,就像春日冰雪融化,汇入河流的那种流畅。
杨舟也就听听罢了,要他去学,那是万万不可能的。男孩子就喜欢刺激的各种活动,像这种柔软细腻的事情他才不会碰。
可惜再也没法听见那种歌声了,于是那些曲调就在记忆里得到美化,美好得不像是人间的东西。
腥臭血池旁,杨舟的思绪短暂得飘过了小桥流水的江南,又被残酷的现实扯回了这里。
没想到有朝一日能看见几乎只存在于书上的仪式,而且自己还是那个祭品。
多神奇啊。
这样以后要是有人记载这件事情,说不定他也会被写上,用几个字概括他的全部人生,以祭品的名义。
时间在一点点过去,再有半个时辰,天就该亮了,此刻正是一天中最黑暗,最冷的时间,早起的动物还没有活跃,夜行的生物也快要归家。
万里无云,也无月,本是明朗好天气,夜风拂来的时候却觉得真是凄凉。
风从枯败的树枝间穿过,发出呼呼的声音,鬼哭莫过于此。
杨舟有种直觉,现在应该就是最关键的时候。
血池涌动起来,暗沉的血液在黑暗下其实并不能看清,有点像墨水,但比墨水浓稠多了。
一阵一阵的腥味扑面而来,渐渐地都有些嗅觉疲劳了。
黑衣人肩膀上的黑鸟张开翅膀叫了两声,沙哑难听。它猩红色的眼睛愈发鲜艳,似乎是对这汪血池很渴望。
杨舟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漂浮起来,飞向血池。
当身体不受控制的时候,他就意识到自己会有那么一刻了。
前面已经有了那么多的煎熬,现在竟然莫名安详起来了。人的愤怒是不能长久的,情绪爆发永远是短暂的,刚刚那样的不甘,也渐渐淡去了。
只有越来越浓厚的悲伤。
我要死了。
杨舟静静地想。
感觉自己什么都还没做。
这人生回忆起来也没啥意思。
当他的身体真正地碰到那汪血池时,杨舟第一个思绪竟然是有点温暖。
然后原本死寂的眼睛里才陡然爆发出光辉。
去你的,谁会甘心死去啊。
他挣扎着,在死的压迫下,突破了一定的压制,手臂艰难地动弹了一下。
他眼里流出眼泪,嘴角沁出鲜血。
然后他就被血池彻底淹没了。
这点小小的挣扎实在是太小了。
小到还没有爆发完全就被吞噬。
黑衣男子蹲在池子边上,看着血池翻涌,彻底把人吞噬,才舒了一口气。
“终于完成了……”
“这劳什子玩意花了我那么多时间,累都快累死了,看在我累死累活的份上,就求他成功吧……”
“等着我,我一定会把你复活的。”
肩膀上的黑鸟飞起来,随便找了个枯树,在树木的缝隙里躲了起来,躲避将要来到的狂风暴雨。
不知何时,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竟然已经乌云密布。灰黑色的乌云大团大团汇集,饱含着水汽,在低空涌动。
电光乍现,然后那隆隆的雷声才慢一步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