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会易容术,这是整个奇怪家族都心照不宣的秘密。
我并不是第一个发现这事儿的聪明蛋,因为我平时基本没怎么注意过阿姐的长相。哪怕已经跟她一块住了五六年之久,你要是现在让我描述一下她长什么样,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除了“她头发一直很短”这类的屁话)。那个聪明蛋是龟兄,准确的说他是任何时期和事件的聪明蛋,没有哪件不寻常的事能躲过他眉毛底下的两颗小黑豆——虽然我从来不知道他是如何靠它们看见东西的。总之,某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它像幽灵一般凑到我身边,又像幽灵一般幽幽地说:“你看她的脸,是不是不一样了?”
我一时说不清是他的语气还是话里的内容更吓人,这时阿姐正坐在餐桌边吃饭,背微微弓着,两条细得像橡皮管子的长手臂在桌面上挪来挪去,一会儿越过汤盆夹口菜,一会儿把吃空的饭碗推到对面去。我盯着她的侧脸看了一会儿——确实有哪里不对,虽然我没法说出是哪儿,因为我过去从没好好观察过她的相貌——但一定有哪里不对,她确实不一样了,而且是很不一样。我的目光在她脸上呆愣地逗留了许久,最后落回到她的身上时,答案似乎水落石出了:她的脸和身子,它们完全不成比例!如果把这两块区域分开来看,它们一个是肉嘟嘟的红润的脸,一个是苗条细长的身体,各自都称得上和谐和健全,没有任何毛病。但一旦拼在一起,问题就来了——一段如此纤细的身子不该被安上一个这样臃肿的脑袋。
那张脸的脸颊与其说是脸颊,还不如说是脸颊的位置被两坨浑圆的肉替代了,就像阿姐往嘴里两边的腮帮子各自塞了一个大苹果。也是因为这样,我几乎看不到她的鼻子了,尤其是侧面,连我们猫这样强悍的视力也只能捕捉到她的鼻尖,从厚厚的脸颊中间可怜兮兮地冒出一个小头。至于她的眼睛,我看到它们的时候总觉得有些许眼熟——是金鱼,在我挚爱的鱼池水里住着的金鱼!她的眼睛就像它们的一样,从眼窝里迫不及待地突出来了!金鱼们长这样的确无可厚非,可阿姐是个正儿八经的人类,她的眼睛竟然也抢着想凸出来,这就很不应当了。而这么一张臃肿的奇怪的脸,应该安在一具长了大象腿和汉堡腰(这个词儿让我一度以为汉堡也是有腰的,直到被纠正为“像汉堡一样的腰”)的躯体上,而不是被放在这根摇摇欲坠的竹竿上。这让她看起来像根棒棒糖——不是那种让你看着舒服还想吃的棒棒糖,而是那一类让你忍不住说“这颗糖球对于这根棍子未免也太大了吧!”的让人心生不适的棒棒糖。
“也许她正在努力练习这种法术。”龟兄说,“咱们都知道,学习任何一项技能都要经过初期一系列不堪入目的阶段,所以主人目前的模样没法自由地如她所想,也是很正常的。”
“你们看过讲变种人的电影吗?”鲨兄没心没肺地乐呵着说,“那里边有好大一部分人在发现自己能力的时候不是怒火中烧就是怕得不行。”他也看向餐桌的方向,这时阿姐已经吃完饭了,正忙着把什么东西从巴掌大的银色锡纸板里抠出来,有小圆粒也有长方形的小圆筒,五颜六色的,看着像水果糖。阿姐把它们赶成了整齐的一堆,放在手掌上,接着一口全吞了下去。整个过程她都是一种表情:嘴巴微微张开一点儿,眼皮则不精神地耷拉着,只有吞进去那些东西的时候眉头明显皱了一下,接着她抄起桌上的水杯够到嘴边,我听见响亮地咕咚一声。“我的意思是说——也许阿姐发现了自己是个变种人,但是她并不喜欢自己的能力,所以心情不是那么愉快。我猜比起变脸,也许她更想会飞,毕竟——谁不想会飞呢!”
我刚想说我就不太想会飞,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怪声打断了。阿姐毫无预兆地剧烈咳嗽起来,涨得通红的脸像一颗巨大的樱桃。她一边咳一边发出让人听着难受的呕吐声。“太苦了……”她对一脸焦急跑来的阿爸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