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东风沉思了片刻,慢慢道:“我的心意很简单,就是让你爹好好安排粮草辎重,为了你的命不要耽误我的军机。”
聂锋极为惊愕,满眼不相信地望向贾东风,见她脸上还带着一丝笑意,顿时松了一口气:“殿下这是在说笑呢!”
“聂锋,你是兰陵四少之首,又是聂家独子,真的对周遭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还是刻意欺骗自己,活在自己假想的美好世界里?”贾东风的脸色一沉,“或许你周遭的人护你爱你,不忍心你沾惹这世间险恶,许多事都不告诉你。然而我今日必须告诉你,这世间险恶,人心叵测。就算你我素未谋面,我也可为了我的利益算计你。你若总是这样天真……”贾东风低下了头,凝视着自己修长的手指,轻轻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下去,可是她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了。
“那么……”聂锋心头一震,低下头,默了片刻,缓缓道,“殿下被圈禁于此,是受了谁的算计?”他委实是个理想化的人,眼里心里全是自己想象中的贾东风,从未想过自己仰慕已久的人竟然是这样的人,并且如此坦荡直陈对自己的算计,又会如此直白痛斥自己的无知。
袖中笼着那张甄连城遗落的白绫,他的手在袖中握紧……眼前这个人既然要筹谋算计,他也不应继续懵懂无知,生生拖了她的后腿。否则别说能与她并肩,就连仰首望她的机会都没有。
贾东风一怔,随即笑道:“不错,你能想到我被算计,便不算太无可救药。”右手又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因为总有人想着要匡扶正道,恢复男子为帝的正统。”
“什么叫正道?男人为帝便是正道,女人为帝便是邪途?”聂锋抬起头,顺手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大周自古易旱,若不是贾东风的东风车,又怎么会有这几年的好光景?圣帝虽为女子,但公正严明,即位以来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何为正何为邪?
贾东风展颜一笑,慵懒的目光中再次闪过一丝讶异,随手又将他的酒杯斟满:“聂公子,看来也不是正统之人。”
西风斜月,离尘宫的夜晚似乎都比别处更为清幽。
叶西风写完一贴字,抬头看了一眼神情郁郁的甄连城,歉意地笑了笑:“一时没有合适的衣服给你,你先委屈几天,我已吩咐司衣局赶制了。”
“殿下是不世出的人物,殿下的才能,足以呼风唤雨掌控天下,真的甘心一辈子留在这皇城的离尘宫,在两代女帝的监视下做一个碌碌无为的闲散王爷?”甄连城披着宫人的褚色衣裳,面上的孤涩之气半刻都没有消散,目光灼灼地看向眼前沉静高雅的叶西风。如今夜深人静,离尘宫的宫人耳目也比往日少了许多,况且他被贾东风这样赶出来,也就不惧说这样的话。
叶西风听见甄连城如此大逆不道的话,神情丝毫没有波动,笔下的动作也没有停顿,继续行云流水,笔走游龙,直至落完最后一个字,方才抬起头,神情安适地看向甄连城:“没有必要。”
这几年来,有人为他不平,有人幸灾乐祸,可他全然不在意,那种接近无欲无求的沉静高雅,好像一切纷乱的情绪,到了他那里,都会被梳理被安抚,莫说叶南风,就算是贾东风,也是比不得的。
“殿下……”甄连城看向温和淡定如天边白云漫卷的叶西风,他原本以为他是在隐忍,是在等待时机,如今看来,他委实不是。正是因为不是,所以他是真的不适合那个位置,所以才有了叶南风如今与贾东风的对峙。
“连城,你应该也清楚,撇去女儿身,东风是我们兄妹四人之中,最适合那个位置的人。”叶西风凝视着甄连城,他漆黑温润的眼瞳好像最高山巅永世不可攀附的冰雪,又好像夜空安宁深邃的星辰,“不过你做了什么和要做什么,皆与我无关,我既不会将你要做的事情和已做的事情告诉陛下,也不会帮助你。”
甄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