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雪轻缓,只如落星点缀长夜昼光。霁都初雪似乎年年如此,下不大,下不满,空中绝艳,触地成霜。
竞庭歌屋内本亮,廊下亦亮,开门是因听见了府中喧嚣,缝隙初显她方察觉那光亮异样。
子时已至,日子走到十一月二十二,她几乎在眺及高空中漂浮的璀璨之瞬明白了是什么在亮。
上官宴说顾星朗讨厌繁文缛节,定不会在歌舞筵席上下功夫,她还以为有何创举——不过是点灯,重复祖宗智慧——倒不如慕容峋的像山烽火,好歹自创。
她这般比较,立觉不妥,盯着整座国都如白日明暖又比白日绚烂,慢慢走至花园中水渠边。
那里已经参差立了不少家仆,见她过来,忙敛首让开。
光晕亦落映脚下曲水,雪瓣无声,缀人间如梦。“挽澜殿顶百盏而已,怎会亮成这样?”她向来少受风花雪月荼毒,见此景也不过客观赞叹,很快开始思量道理。
家仆们都见过前年初冬盛景,深以为然,只不敢妄言。
“是比前年亮。”却闻纪齐声从后面来,“亮多了。”
“是何道理?”待他也至水边,竞庭歌转头问。
“我怎么知道?”
竞庭歌一呆旋即嗤,“小齐你变了。你从前才不会这么跟姐姐说话。”
上官宴领侍中之职后少不得往返皇宫与相府,同纪家人打交道多起来,自也包括纪齐。后者因此不得不对那花蝴蝶有些了解,闻此言只觉竞庭歌说话都与那人像,怕是真受了荼毒,真要嫁。
“我说你——”
他有心问,却没及。顾淳月和纪平亦各披斗篷往水边来,牵着纪宸,一派花好月圆。
“姨母!”纪宸牙牙学语,两个字其实含糊,胜在稚子可爱又知礼嘴甜。
更胜在竞庭歌初为人母,对所有稚子都由衷喜欢。她伸手摸摸纪宸的头,又蹲下脸颊相贴,“宸儿乖。”
“这般光亮,该不止听雪灯。”顾淳月微笑看夜空,“本宫适才有意瞧那光源方位,分明整座祁宫最内两圈的殿顶全亮了。
“听雪灯不是只挽澜殿有?”
“君上为雪音另花了心思吧。祁君想要的,怎会做不到。”
这话实在像威慑,也像招安。竞庭歌注意到她唤阮雪音比从前亲切,笑笑,“大焱败亡,顾氏重筑祁宫似乎是将原有格局全部打碎了。这一圈圈不对称而别出心裁的殿宇布置,实在很有趣,我跟师姐上月华台看过一回,瞧不出规律,总想着问大嫂,”
她转脸颇认真,
“是哪位巨匠设计的这般宫室格局?可有说法?”
顾淳月该是从没想过这个问题,稍愣,转向纪平,“有么?”
纪平一如既往无波澜,“要回去查书。或者问父亲。”
纪桓人在廊桥上,长身独立;庭歌有意寻,很快越过看灯的府中人潮望见了。
她提着裙子蹬蹬跑过去,极自然唤父亲,问出水边之题。
“是太祖陛下。”纪桓答,“陛下亲绘图纸,令工匠们照办,历时三年,新宫筑成前一直携内眷在行宫理政。”
后半部分书上有载。
所以明夫人是哪年来的霁都?竞庭歌读这些太少,赶上眼前这位渊博,继续问。
“显武四年。”
顾夜城登基的第四年,搬回祁宫的第一年。巧合?设计?如果段明澄确与寂照阁有关,如果寂照阁与今日他们正历的一切有关——自然,阮雪音下山入祁宫,初衷在此。
“整座崭新的祁宫,只寂照阁没动,因为存放着河洛图,而河洛图关乎社稷,助宇文氏两百年立青川,顾氏因此代代闯关试图抢夺。”竞庭歌顺想,有些嘲,
“一张图而已,如何就关乎了社稷。”
纪桓转头,“惢姬大人怎么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