击鼓则进,鸣金则退。兵刃相接声明显见了迟缓,披风撑起来,阮仲抬了手。
身后宫门内外还在此起彼伏踩踏厮杀。
影宸殿前却渐渐静默至诡。
身形已显,阮雪音不再藏,自披风下钻出来看局面。
褐甲兵士乌泱泱杂乱无章或立或躺或生或死。血气漂浮在冬夜月光下凝固成巨大的蛛网罩住所有人鼻息。
阮仲右手还握着长刀,小臂外侧正汩汩流着血。该是箭伤,恰射在铠甲未能遮挡的空隙间,羽箭已被折断,箭头像是还留在肉里。
阮佋一身柘黄龙纹朝服出现在殿前阶上,格外显眼,煌煌缎泽亮了宫阙高墙。
“都进来。”他阴沉着脸,也阴沉着声。
阮仲与阮雪音趟过兵刃血潮一路进了正殿。
“朕养的一双好儿女。一个入敌国不出半分力,一个在本国起兵变逼宫。”
他二人并立于大殿中央。阮佋坐在深处龙纹椅间。
“父君说错了。”阮仲也阴沉着脸与声,“我们不是你养的。”
“雪音是朕送上的蓬溪山!你,生在长在崟宫,十六岁封王出宫开府拿了梓阳城坐享一方!忘恩负义的东西,朕当初就不该认你这野种!”
“儿臣也不明白。”阮仲冷笑,“打儿臣记事起父君便没有过好脸色,该是一早就知道。为何不直接将儿臣杀了?”
阮佋没答,莫名其妙转了视线向阮雪音。
“她母亲求情,说稚子无辜,让朕放你一条生路。”
阮仲一呆,下意识余光向阮雪音。
她没什么反应,只定定看阮佋。
“原来父君的耳根子不止对姝夫人软。”阮仲继续,却显然是在替阮雪音问话。
“她母亲掌着药园,不听不行。”
竟然是在此时,此地,此种境况下以如此方式作了确认。
阮雪音没由来觉得荒唐,没由来突然想掉头走。
她微抬脚,整个人有些不稳,阮仲伸左手拽住她胳膊。
听下去。他什么都没说,拽着她的手却分明在说这三个字。
“我朝对东宫药园讳莫如深整整二十一年。”阮仲道,又已经十一月,确为整整二十一年,“父君今日倒坦荡。”
“朕以东宫药园始末换你倾全力保阮家基业,”阮佋径直望阮雪音,“你已经答应了。君子一诺,必得说到做到。”
阮雪音依旧不言。
“东宫药园里的人是你下令处死的。”阮仲再开口,“你杀了她母亲,待她亦不好,凭何要她保你的基业。”
“是她们先要索朕的命!”阮佋沉声,“佶儿的病也是她们,否则我阮氏怎会到了此代后继无人,逼得只能考虑你这狼子野心的孽种!”
阮仲全不理他辱骂,终归自小到大听得太多,“东宫药园是父君一手创立,到头来却落得这般结果。”他冷笑,“人人怨憎,那就不是人人的问题,是父君您的问题。”
外间血腥味道混入影宸殿夜晚更浓重的朽木气息里。阮仲抬眼看正前方匾额上“允执厥中”四字,笑意更冷,
“没有才喜强调。阮家行事从来与中正二字背道而驰,三百年来做了多少恶事沾了多少无辜鲜血,恐怕只有你们自己知道。”
“自古帝王家谁不做恶事!就算不是帝王家,这世上允执厥中的又有几个!你今日为一己私欲起兵变置本国安危于不顾,又是什么允执厥中之道!给朕听好了,”阮佋目光如鹰,字字似刀刃,
“你要坐君位,最好从此刻起就六亲不认。那些仁爱之道放在皇族争斗权力更迭里都是狗屁。你的祁君陛下,”他又向阮雪音,
“不过是仗着前人荫蔽,暂能保持姿态看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