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盏向她唇边凑了凑，想叫她喝。

烟雀微侧过头，是不喝的意思。

小女孩清楚烟雀的脾气，也不勉强，将药盏搁在一旁。

她不知该说些什么，有些话在肚里滚了几番到底是吐不出口。

“竟是连湮魔杵都要不了你的命。”她故作轻松，看向她。

下一秒，她却哑了。

她从未见过烟雀那般神情。

该是怎样的心境，能叫她流露出如此悲凉的眼神。

“他呢？”烟雀问。

小女孩怔愣片刻，微颔首，不答。

并非不想说，而是不能说。

“十二阁解尽天下事，不会不知。”烟雀说。

小女孩终究于心不忍，却不能坏了规矩。

答非所问，她的惯用伎俩。

小女孩低声道“他没死。”

静默片刻。

屋中弥漫着药草味，苦涩。

小女孩训诫弟子倒是在行，却不大会安慰人。

她心里清楚，对面这人，骨头硬、主意正，自己认定的事，旁人就算磨破嘴皮亦是无用。

小女孩懒得去讨嫌，做无用功。

她伸手抚向药盏探了探温度，又将其向前推了推，而后起身离去。

“他没死”三个字，叫烟雀安了心。

但却成为了烟雀的执念，亦是烟雀的心魔。

自那夜后，她消沉过一段时日，而后便是无休无止的修炼。

可即便她在修炼的路上登峰造极，混沌成神三界传颂，却依旧寻不出他在这世间的蛛丝马迹。

烟雀知道，十二阁之所以对此只字不提，还有麟童之父能得到湮魔杵，都绕不开九重天上的玉皇天神。

她曾触犯天条祸乱三界，这些不过是玉皇天神在同她算账。

虽然她身上的冶魂锁早已刑满卸下，但对她曾犯下的滔天大祸，一千年的冶魂锁终究是赎不清的。

烟雀自知罪孽深重，祸事因她而起，她自甘受罚。

可这些事，与他何干，何故牵连于他。

每想起此事，烟雀都恨不能掀了玉皇老儿的灵霄宝殿，踏平九重天上的天宫。

可如今一朝得知他的下落，却是近乡情怯。

她不曾怕过什么，如今她却怕了。

阴界尸尊，竟也有怕的时候。

许是沉淀了五千年的思念压得她沉重，许是对他的猜想惹得她不安，许是她不想再一次见到他那样陌生的眼神。

她对他的感情，五千年无有褪色。

那双眼眸仍无波澜，看上一眼，叫人心里也寒凉。

见了这般眼神的人，必会认定她薄情寡义到登峰造极，不然怎会有如此无情的双眼。

看破世事，看透人心，看淡生死。

可世人不知，这双眼亦曾哭得红肿。

她独自乘载着二人之间断掉的五千年，不知他是否能再次牵起她的手，共度往后漫长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