浸染在各位老将的怒涛之中,江寒展示出了一个三军统帅的素养。
她尚在病中,头重如千斤,可她一点都没有显露出来,只是坐在椅子上,用手撑着额头,冷眼瞧着将军们的百态。
将军们忍无可忍,围着他们的元帅和军师,请他们拿个主意。
江寒看了看弟弟。
江宏稳坐在最上方的椅子上,面无表情,说:“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陛下的决定,我等无法更改。各位将军各司其职,安心驻守朔州,避免军心浮动才是最要做的事。一个个跟怨妇一般说东道西,还妄图揣测圣意,我王府的规矩都虚设了吗?”
“可是,元帅,陛下如此处置,委实不公!”年轻气盛的戚将军说。
很多将军附和。
江宏说:“晋王妃被刺杀,我靖边王府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更何况,当时在山阴城,北狄人险些破城而入,也是因为我王府中出了叛徒。叛徒虽然已经被清理干净,但王府百年清誉蒙尘。凡此种种,不只是本帅的失职,也是各位将军的失职。陛下如此处置,并无不公。”
“现在北狄尚未退兵,两军阵前,没有恩赏也就罢了,怎么反倒撤离主帅回京受审?”
将军们表示支持。
“大局已定,本帅在与不在,并无不同,”江宏说,“更何况,陛下对我靖边王府一向宽厚,以陛下圣明,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不会苛待我等。各位若诚心为我王府着想,那些没规矩的话,就不要说了。”
江宏一副掌控大局的神色,语气也沉着冷静,这让将军们惭愧之余,也不禁心生敬佩,不敢多言了。
江宏的年纪,比戚将军还要小两岁,是军帐中最年少的人。但看他能忍着满心的不快开解部下,让他们各司其职,让那些越矩的话止于军帐之内,实在算得上有肚量、有担当了。
江寒深感欣慰。
不过,等将军们将各自的牢骚憋回去,晃晃悠悠地走出军帐,江宏直挺的肩膀终于松散下来。他长叹一口气,骂道:“什么玩意儿!”
江寒知道,这句话骂的不是为他鸣不平的手足将士。
江寒笑出声来。
江宏这才发现,一言不发的姐姐,似乎心情不错。
军帐之中只剩下姐弟俩,江宏将佯装出来的“大将风范”“贵族气派”抛诸脑后,在姐姐面前撒起娇来。他蹭到江寒身边去,抓着她的手,噘着嘴,说:“姐姐,你怎么也不说句话呀?”
“话都让咱们的三军统帅说了,我一个女流之辈,还有什么话说呢?”
“不许你打趣我,”江宏将自己的脸凑到江寒面前去,“你一定是有主意了。说给我听嘛!”
江寒摸着弟弟平平整整的头发,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早在父王刚刚薨逝的时候,陛下就想收回靖边王府的兵权,是你争气,才让陛下将这件事拖了这么多年。陛下不比先皇,他的疑心太重,总想着用各种办法,将各路藩王控制在自己的手心里。这是早晚的事。”
“我们这次回长安,会有麻烦吗?”
“麻烦嘛,总会有一些的,我们和晋王的仇怨,是结下了。不过不用害怕,你也说了,陛下对我江家一向宽厚,更何况,我们是立了大功的,天下人还看着呢。”
“说的也是。反正朝堂上还有明白事理的老臣,哦,对了,还有姐夫呢,他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江寒把弟弟推开:“你又多嘴!”
江宏笑呵呵地抓着姐姐的手不松开,样子谄媚极了:“不说了、不说了,姐姐不要害羞嘛……”
带着羞恼,也带着甜蜜,江寒狠狠地戳了一下弟弟的脑门。
瞧着弟弟龇牙咧嘴地大呼疼痛,江寒说:“少没个正形!有件大事还要你去做呢。”
“什么?”江宏挤着一只眼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