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牧说的没错,作为延平王府遣来在京的质子,即使皇帝和太子再如何百般恩宠,但轩辕偲根本上的性质是不会改变的。现在想来,当天太子说要再送一套宅院给他,不过是变着法在隐晦提醒。
不愧是名门出身的公子,一眼就看出这其中的巧妙与关键,也难怪非要让自己亲自过来一趟。
眼看快到正午,轩辕偲想到自己派丁占去京兆府打探消息,竟然过了这么久还没回来,不禁有些奇怪。婉言谢绝了沈牧的挽留,决意乘车前去寻找察看。
沈放不知是为何,非要也跟着一道,说是约了什么朋友,让轩辕偲顺路捎他一截。方才在会客堂中,这兄弟二人的一言一行都被轩辕偲看在眼里,明显感觉出他们之间有些龃龉。等上了马车之后,才好奇的开口问道“奉直几时入京的?”
没了沈牧在场,沈放又恢复了初见时的放荡姿态,轻轻解开衣袍上的纽扣,说道“昨夜进的城,听人说,偲公子一去东宫就将六部官吏一通嘲弄,真是意气风发!”
轩辕偲哑然失笑,摇摇头道“此事并非我本意,实在是他们太可恶,欺人太甚,奉直此言是在怪我冲撞了令尊?”
奉直是沈放的表字,二人虽相识不长,但却意气相投。
“相比商侍郎和顾大人来说,偲公子已经很给沈氏颜面了。”沈放笑得有些无奈,“别看我那兄长表面上温文尔雅,其实心眼可多了,都是无利不起早之辈,小心点。”
听了这话,轩辕偲深以为然的点头,但总体上来说,他对沈牧的印象还是不错的,应该不是什么阴险小人。
打开车窗,随意瞥了一眼外面的风景,才说“似乎……对令兄颇有成见?”
“成见?”沈放楞了一会,而后轻轻哼了一声说道,“大丈夫不思报效国家,整日沉浸在阴谋诡斗之中,放瞧不起他。”
关于沈放在楫州城外,当众不尊东宫的事,轩辕偲也是听说了的,这样一看,他其实看不起得是太子。至于什么原由,轩辕偲并不想多问,反正轻狂高傲之人一向心思飘忽。
从丰乐坊到京兆府所在的金城坊,途径西市。
想到半天不见回音的丁占,轩辕偲转而开口问道“你要在何处下车?”
沈放有些意外,之前所说不过是寻个借口不想同沈牧相处而已,他本以为轩辕偲是看出来的。沉思了片刻,回答道“是有什么事情要办么?我就是觉着无聊,想与偲公子玩乐聊天,若不是不方便,那就算了。”
反正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轩辕偲也懒得隐瞒,说道“不过是去一趟京兆府。”
从沈牧的字里行间中,他又读出了一些信息,接着问道“奉直在京中没有朋友?”
“与偲公子一样。”沈牧大方承认,解释了一句,“有真才实学的,大多迂腐;纨绔风流的,又只会醉生梦死。”
说话间,马车路过一座宅邸,院墙斑驳许多白灰早已脱落,露出青褐色的砖石。屋檐大多破损,瓦片参差,一处短墙也坍塌倒地。顺着缺口望去,杂草丛生,远比人高。
行至正门前,青石板铺就的台阶上到处长满了青苔与野花,两尊仙鹤石雕一个少了翅膀,一个缺了腿。大门陈旧,爬满了藤蔓,一派落寞衰败的景象。
“这座宅子是谁家的?”轩辕偲很是好奇。
沈放俯下身子,探头出去看了看“不清楚,门框上没有牌匾。”
在繁华的平川城里,居然还会存在这么一座荒凉的宅院,实在让人意外。
虽然沈放出生于显赫的门第,但大多数时候他都是呆在楫州的,所以关于京城的一些事物,也是不甚清楚。
缩回脑袋,想了想又说“这里应该是崇化坊,离着延章门挺近。”
也许是因为宅子主人的身份非富即贵,拥有太多房产,早已忘却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