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997年·扬州
次日清晨,我来至观音寺探寻我一故人。山脚下恰闻钟声落,回首而望,尚只露出小半个的朝日羞藏在云端,将青云烫成了金黄色。
青岩不知何时来到我身后,打着哈欠道
“那人跑的倒是快,我跟着他出了城就再没见了踪迹,瞧身影是个男子,佝着身子,遮盖着面容,你可知是谁?”
说着他望了望我的反应,见是在思索,便不再问,转眼又瞧了瞧上山的路道“追了一个晚上着实累人,这般你先上去,我随在你身后。”
我听言罢上了山,眼见朝日拨开来云雾,终至山顶寺院前,回头望了望正向此处来的一团白影,迈进寺院内。见至一扫地的小沙弥行毕佛礼后,问道
“缘和法师在何处?”
小沙弥道“应在大殿礼佛。”
我道过谢,至大殿,远远便瞧出了她,在大殿外等了些时候,缘和走了出来,瞧见我将我迎至她的寮房,为我泡好清茶。
“我有一事日日扰我心头。”
“施主且讲。”
“我纵可见鬼灵,可还会疑问这世间,究竟可有轮回转世?”
“佛曰一切众生,从无始际,由种种恩爱贪欲有轮回。当知轮回,爱为根本,由有诸欲,助发爱性,是故能令生死相续。”
“既如此,我当如何,是由他且去,随命而行,还是,为我私心。”
“施主心向何处,便当何故。施主心中自有明断。只是施主种下了因,便需得担起果。”
说着她从一小柜中取出一长木筒,递交给我
“施主既来,此物也应在今日物归原主。”
我手抚上木筒,心中已有定夺,抬眼看见青岩终至,站在门外道
“如此,法师为我解惑,今日来我有一礼赠与法师。”
我向青岩使了眼色,青岩当下明白了去,是我事先同他约好了的,他断下一缕毛发,递与我,我交给缘和,缘和接过见到了原就立在她身前的一女子,一下怔住,眼眸中忽蕴出湿意,手中本盘转的佛串停了下来,不自禁向前踏去一小步,却是终停在那处垂下眼转身向我道
“得见终日思念的故人,缘和万般思绪涌上心头,缘和先谢过施主此礼,只是缘和受戒入禅,自盼今世为来世修的福报,可同故人续以前缘,逍遥山水,做一世俗人。”
她此话落再抬首时,眼中的哀戚之色已然褪去,同往日一般平和,我也不免叹气道
“此青丘狐族毛发,可在我们下山前你二人相见,你二人好生叙旧罢。”
随后我同青岩下了山,青岩没再化回狐狸,格外乖巧的随在我身旁,赏着景慢步下山,他问道
“那女鬼和那缘和法师究竟是怎样的关系,她二人的情感我瞧见却比男女之情还要真切动人。”
“普通一对相恋之人罢了。”
“女子同女子也可相恋?”
“怎不能?那女鬼名叫林诗瑾,缘和法师原叫赵诃子,她二人原互为师徒关系,却是暗生了情愫,不知何故她二人深信是有着上世情缘,终是不顾那些礼教束缚张扬的行了夫妻之礼,邻里好友自是不允,众口烁烁,林诗瑾终是被家人送进了疯人院,也是死在了那处,赵诃子遂出了家。”
“倒却是悲戚。”小狐狸感叹到,“二人若情深意厚,世人又何须管什么礼教,倒也是自个无事发闲。那我们要去何处?可是要回客栈?。”
“你若是有所惦念,便先回,我要去寻一人。”
“我……哪有什么惦念的人。”小狐狸扯着谎,语气却越来越弱。
说着话,便下了山,我回首望,那观音寺隐在山林中,日渐西垂,听得寺院的鼓声响,朝钟暮鼓,赵诃子在鼓声中应是做回了缘和,再不见了林诗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