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换了。
没有浮毛。
她担忧到恐慌的表情是真实的,不掺杂任何其他的成分,季平舟将呼吸机推开,自主吸了两口气,要说的话分明是柔和的,可从唇齿过渡了去,却变得坚硬。
竖起重重的保护壳。
“看我这样,你是不是很高兴?”
禾筝不解,“我高兴什么?”
“一个病秧子和一个私生女,是不是天生绝配?”
她从未觉得季平舟如此自卑。
娇生惯养的男人,从小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二十岁之前季平舟的身体很好,可因意外,他失了明,又伤了心肺,从此就成了多病的少爷身子。
禾筝不敢看他,声音恳求,“别说了……”
“你不也是这样想的?”季平舟语带苦笑,“离开了我了,想做什么做什么,再也不用因为顾及我的身体畏畏缩缩,什么都不敢碰,喜欢的东西也不能吃,不是吗?”
“这三年,真是委屈你了。”
和季舒聊天的话被季平舟听去了。
他那样在乎尊严的人,怎么能容忍妻子是这样看自己的,所以才会失控,可他又是恶劣的,恶劣用贬低自己的方式使她愧疚。
禾筝有点绝望,想逃时手掌忽然被掰开,呼吸机被抢走,季平舟扬起手就要砸。
不可以。
她无措地拉住季平舟的手腕,小手无法包裹住他的掌,只能踮起脚去吻他的下巴,带过唇角,另一手抚着他的脸,“别砸……不能砸。”
触到了吻。
他就不动了。
这一刻她的安抚只是为了让他平静下来,或有愧疚,但绝对没有爱了。
禾筝诱哄欺骗,用无数乖话让季平舟放松,从他手里拿走了呼吸机,一只手埋进他的头发里,温热的掌心贴着头皮,“我从没那样想过,你冷静点……”
他分明那样高瘦,站直时足比她高半个头,可现在却要她抱着才能平静下来。
季平舟闭着眼睛,亲向禾筝,可她却要躲,他控住她,语气淡的要命,“你嫌我有病?”
禾筝声音放低了,“没有。”
“那就不要躲。”
“可是——”
话还没说完就被堵了回去。
小道上一人一狗慢悠悠地散着步。
天冷,就算是温度最高的午间也是没有光的,风吹过,落叶响起来的声音阴森诡异,让季舒想到刚才季平舟将禾筝拉走的面目。
简直阴狠。
可她帮不了禾筝什么,只能在心中为她祈祷。
但好在禾筝对待季平舟有她自己的方式,她如果想,安抚住暴怒中的季平舟只需三言两语或者是一个吻,他就会丢盔弃甲。
季舒亲眼见过,在爷爷的六十岁寿宴上,一位远房姑妈说了禾筝一句什么,大约是阴阳怪气的讽刺她的身世,季平舟听了,竟然也跟着贬低她。
禾筝没有反驳,低着头任自己的丈夫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