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几颗孤零零的小树在风的作用下发出沙沙响声。
是哀鸣的号角。
黑暗里,她忍着不哭,鼻尖却已经红了,看了三四年的脸,如今接受了微调,说不上哪里变了,可的确是不同了。
唯独那双眼里。
一直拥有至死的不甘。
季平舟心口像是被烫了一下。
地面上飘着两片稀薄的影子,这么看着,像是肩并肩站在了一起,很亲密,但他知道,这都是假象,四肢都无力软和了。
坚持了好久。
他稳稳站住,慢条斯理地将身上的外衣脱下来,递给禾筝,“你进去睡一会儿吧,待会你哥和小简来了,我把证件拿着,天一亮,门一开,我们就进去。”
那个晚上她躲在后车厢,一整夜都没再出来。
怕将她吵醒。
季平舟坐进驾驶位时,连车门都不敢关紧,硬生生在黑暗里坚持了几个小时没有出声,那是他第二次经历这样无望的时刻。
第一次是失明。
他只记得那场火焰烧红了燕京半边天,死了许多人,也伤了许多,事后人人都安慰他,能侥幸活着出来就好,这双眼睛保不住就算了,季家不是养不起他。
那阵子裴简在堪江。
他身边没有人。
只有禾筝每天都来,风吹日晒,台风暴雪,没有一次缺席过。
困的在他身边打盹说梦话,睡着了叫的也是“季平舟别吵”,来看他的人向他描述禾筝的样子——唇间一点红,鼻尖散着汗珠子,嘴角还透着点口涎,睫毛很长,眉很细,皮肤嫩,长得跟朵娇花似的。
给他做小丫头再合适不过了。
那一夜。
季平舟像将死之人,走马观花的在脑海里回忆完了他跟禾筝认识以来发生的种种,由甜到苦,再到惨烈,天亮起,日光明晃晃的照了出来。
他却觉得浑身的凉意在加重。
后座的人翻了个身,衣服从身上掉下去,动静将她吵醒,她睁开眼,看到季平舟腰际处塞进皮带的衬衫,“几点了?”
“六点。”
“没开门?”
“没呢。”
他只是个报时机器。
禾筝转过身,面向着座椅,正要闭眼,却被季平舟一声淡淡低笑吵到,他言语里有一晚上没睡的倦意,“你昨晚叫了三次他的名字,一次喊别走,一次喊疼,一次说想他了。”
中途好几次,她将身上盖着的衣服弄掉。
是季平舟捡起,小心给她盖上,看到她眉心冒出的汗珠,都心疼的不得了。
“我有说梦话的习惯。”
她想要坐起来。
余光内看到一直没合上的车门。
季平舟没有追根究底,再跟她大吵一架,“我刚才骗你的,已经九点了,离婚的人已经开始排队了。”
很快。
他们也会是其中之一。
禾筝迟疑一瞬,“我哥把证件拿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