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萧瑟,吹得刚吐芽的梨树颤颤晃动。
前院堂屋里,时不时传出咳嗽喘声。
岳云歌站在门口迟疑了一会儿不敢进去,直到儿子不解地小声叫了她一声,她方深吸了口气,揭帘入内。
屋内光线昏暗,古旧的家具散发着熟悉的气息。
当看到床上头发斑白、形如枯槁的老者后,岳云歌眼眶倏地红了,咚地重重跪伏在地,声音平添了几分颤抖“祖父!”
楚轩跟着跪在她身旁,学她的样子乖巧地扣头贴地。
“是小歌儿回来了吗,”岳老将军岳志鏊浑浊的双目里突然露出神采,挣扎着要起身。
“是我,孙女回来了,”岳云歌上前,握住那只满是皱纹与伤痕的手。
走近了细看,她才发现,眼前的老人双目近乎失明,身上更是瘦骨嶙峋。
哪里还有昔日东境飞将的半分英姿?
岳云歌一瞬间胸口拗痛,无尽的自责涌上心头“祖父,云歌回来晚了!是谁,把您害成这样?”
“小歌儿什么时候回家都不晚。没有人害祖父,祖父这是老了,人也无能,没保护好你,”岳志鏊声音虚弱,颤巍巍的手抚着她的手背,关切道“歌儿,皇上和朝臣答应让你回皇宫了吗?”
“祖父,孙女很好,您不必挂心,”岳云歌摇头,轻描淡写地略过这个话头,冲儿子笑着招招手,“轩儿,过来见太祖父。”
楚轩乖巧地走到床前,糯糯道“太祖父。”
“这孩子是?”岳志鏊眼神讶异而惊喜。
“是我在相国寺生下的孩子,他叫楚轩,”岳云歌摸了摸儿子的头。
“好孩子,快让太祖父好好看看你,”岳志鏊搂过楚轩,激动地老脸涨红。
本以为有生之年再难见到孙女,如今不仅他的掌上明珠回来了,还带来一个小宝贝疙瘩,心里怎能不喜。
岳志鏊仔细端详了着楚轩,又瞧了瞧孙女,自得一笑道“我重孙儿模样俊俏,性子乖巧,不愧是咱岳家的种。就是穿的,有些不像样子。岳战,你去把周婆子叫来,给我重孙子好好做两身衣服。”
“是,”岳战应道。
“不用了,祖父,”岳云歌失笑,又有些心酸,正要说已经让云芨她们请人了。
一道张扬刻薄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进来。
“吆,我当是谁,原来是咱家的贵人回来了!”
门帘唰地被掀开,穿着艳丽的美妇人走了进来,斜视着岳云歌母子,不悦道“一回来就嚷嚷着做衣服,这嫁出去的女儿不往娘家带东西,占起便宜倒不手软,真当这家里东西都是大风刮来的不成?”
岳云歌微皱了皱眉,回头淡淡叫了声“小娘。”
眼前人不是旁人,正是她的继母柳氏。
当年岳云歌母亲生了她后落了病根,缠绵病榻,没几年就去了。
父亲岳天海素与族人不亲,怕她一个女孩子没个女性长辈教养,性子歪了,便在十岁时娶了下属的女儿做填房。
可惜柳氏一开始看着温顺,在岳云歌父兄去世、被迫除族后就彻底暴露了品性,为了皇室给的聘礼逼迫岳云歌嫁入皇宫……
“贱妾不敢当得娘娘这声称呼,”柳氏翻了个白眼,冷哼道“您带着个不清不白的孩子省亲,不知道得没得皇上应允?这若是没有的话,您还是早些离开吧,别给咱这些罪官家眷带来麻烦。”
岳云歌眼神冷了下来。
岳志鏊气得捶床,“无知妇孺,我孙女回自己的家,想回就回,还要你在这里多嘴!咳咳,岳战,给我把人请出去!”
“祖父,别生气,”岳云歌见状,忙抚着他的背顺着气。
楚轩轻轻拍他手背。
岳志鏊心里更不是滋味了,瞪着柳氏道“还站在这里干嘛,快给老子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