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柄之又是一怔,顿时明白她是有维护之意,可是躲上几日又有何用,难不成还在这里住一辈子吗?何况自己躲在这里,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宋大恼羞之下必去家中闹事,妻儿老小又能躲到哪里去呢?
褚大掌柜似是看出了周柄之顾虑“妾也会款待那些人的,只待再有个两三日功夫,他们也无暇去寻主簿麻烦了。”
周柄之一头雾水“夫人这是何意?”
“这原是机密,但主簿是忠义之士,告诉主簿也无妨的,”褚大掌柜压低了声音,“教军主力不日便要东犯建康,那些新近编伍的教兵,不论是被蛊惑的,还是被强征的,想来都是要被裹挟去的。”
虽只短短几句话,但包含的讯息太多太大了,哪里是一县主簿能拨弄明白的?
周柄之一时间瞠目结舌,可是在他水平范围内,还是分辨出了几个重点。
她说的是东犯,不是东进!
蛊惑、强征、裹挟,这都是些什么字眼?
难道?
她是朝廷的人!
朝廷派人来武昌主持大局了,朝廷果然不曾忘了武昌!
“夫人究竟是何人?!”周柄之忍不住再次问道。
“那人是叫宋大吧?”褚大掌柜依旧没有回答,而是把话头岔到了别处,“主簿,他方才虽然欺侮你,但平心而论,究竟是谁人之过呢?”
周柄之不懂她为何提到这事,却仍是重拾旧话“夫人有所不知,他家是自愿签的典契”r点币红包已经发放到你的账户!微信关注公众号书粉基地领取!
褚大掌柜幽幽一叹,打断了周柄之“是呀,流民们不签那典契,或许就死在城外了。而官府素来严查户籍,主簿既然容庇他们于私宅,自然也没有白担干系的道理。”
“可不是么!”
周柄之仿佛找到了发泄委屈的出口,嘟嘟囔囔的埋怨起来,
“白丁入户这法子也不是从某家独创的!是,确实也有些违背朝廷律法,可几十年了,江东世族收容流民历来如此章程,谁家不是循此惯例?偏那宋家能出尔反尔?他家沦落成流民,是羯狗造孽,关某何事?都成流民了,还弄不清自己身份,成日的拿从前家世摆谱,我家念着旧情已算客气的了!换做别人家,一个不高兴,说打杀也就打杀了”
说到最不平处,他却突然收住了口,只见对面那女人不知为何已是一脸冰霜!
我没说错啊,历来如此呀周柄之心下嘀咕起来,瞧这褚大掌柜举止仪态,若真是朝廷的人,想必也一定出自名门,世家大族里的这些道道,她不该不清楚的啊。
事实上,他所说也的确是实情。
晋室偏安东渡以来,从中原逃到江东定居的人越来越多,官称侨人,实际上就是人们口中所叫的流民。流民背井离乡初来乍到,并无产业,户籍称为白籍,不算正式户籍,为了安抚他们,朝廷便给予白籍者不负担朝廷徭税的特权。
这本是难得的善政,可是不负担朝廷徭税的特权,恰恰成了白籍者怀璧其罪的源头。江东世家无不以其为肥肉,千方百计将白籍者纳为私有家产,产业挂名白籍者,而白籍者的人身又隶属世家,如此就能变相以白籍者的名义置产免役免税。
流民毕竟势弱,根本无从抗衡根深蒂固的地方豪强,除了少数南迁大族能够保全自身,大多数流民都渐渐沦为了江东世家大族的部曲、佃客、奴婢。
这种典契为奴的日子,并不见的比在北方强多少!
这是大晋国情,朝廷知其弊,却因为牵扯太多而无力矫正,乃至渐渐习以为常。
但如宋大一家,包括由于羯赵南征而举家避难的百姓,他们之中不乏有世家大族,一时遭殃并不认为自己是流民。
可这不意味着别人也这么想,哪怕是昨日的亲朋!
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