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弼半晌无话,不再看几人唯唯诺诺的嘴脸,而是转过身去,摩挲着豫王留在庶子怀津灵位前的账本。
他深知自己的女儿谢敏敏身染时疫,却还要在此做局,无非是笃定岳逢春的唯一传人陆云归必不会见死不救。
而此时,正是邀段临这个置身事外之人入局最好的时机。
只是事与愿违,等来等去,段临没有出现,却将豫王等了来。
此人起兵谋逆之时谢家临阵脱逃,他不但功亏一篑,还让圣上借机铲除早有反心的山西守备军。
面对赔了夫人又折兵的窘境,豫王自然满腔怨愤,今日若不来耍这通威风,那才是不正常。
可谢弼还是低估了豫王的野心。
或许不止有野心,还有鱼死网破的有恃无恐。
手中的账本,不过是他数个底牌之一。
豫王是想用这些见不得光的龌龊底牌做筹码,让所有人为他谋一个局。
虽然不知道这个局最后为谁而做,可谢弼还不想谢家满门做他的棋子。
“如今……”
谢弼将账本放下,声音虽低,却似洪钟般教人心中生畏,纷纷息声倾听:
“如今还是要尽快禀明圣上,时疫凶险关乎国本,若再耽搁,恐怕无力回天。”
听到这话,工部尚书王毅全第一个跳出来反对:“可是太傅,这时疫不是一般的病症,那可是大头瘟!无药可治啊!”
说完,又看向躲在谢弼身后低着头的谢怀彬,话中意有所指:“绛州府的大头瘟是怎么扑灭的,谢大人应该比我们更清楚,若如太傅所说,将这大头瘟的事上呈天听,那两年前封城烧村的事儿可就瞒不住了!”
“不错!此事不能说禀就禀!”一直默默无语的平南侯沈侯爷,此时也终于坐不住了。
他虽已不惑之年却自来鲁莽,说话亦无半点含糊:
“我们也是听说谢太傅想要压下此事才来为庶子吊唁,怎么太傅现在又想变卦了?那晋王封地你们谢家也吃了不少,现在想要撇干净,怕是太晚了吧!”
沈侯爷是吏部尚书王维全的大舅哥。
两年前他还在西南戍边,若不是在那场削藩大乱中,通过王维全抱上了谢怀彬这个兵部尚书的大腿,他又如何能将手伸进了京城地界?
而当时晋王伏诛,山西布政司遍地狼烟,一岁而水旱蝗蝻三灾叠至,后又突发时疫,民不聊生。
圣上昭告天下要安抚饱受晋王剥削的绛州百姓,拨了银粮和药材赈灾驱疫。谢怀彬奉旨赈灾,沈侯爷被吏部尚书王维全举荐给谢怀彬从旁协助。
只是,当沈侯爷奉兵部调令带兵到了绛州时,却被两位尚书大人告知,太后暗中授意要把银粮封存入库却不需入户部太仓,至于那些满是时疫病患的村落,也不必留着。
村是他烧的,人是他杀的。
可银粮和土地却是进了王家库、谢家囊。
不过他自从干完了这一票,自己便从正三品昭毅将军加授为昭武将军。嫡子沈猛也得了个吏部的闲职,如此说来倒不算一无所获。
现在倒好,豫王大张旗鼓来勒索,这个姓谢的老东西,竟为了那么点田地要将时疫之事公之于众。
圣上若真的追究下来,头一个遭殃的便是自己!
沈侯爷本就是个急性子,见几人不言语,便又火了:
“怎么!本侯说的不对嘛!那总不能什么好都你们捞了!回头让我来顶这口黑锅!谢大人你倒是也说句话啊!”
吏部尚书王维全听罢,急忙阻拦:“沈侯爷不可鲁莽!且听听谢太傅意下如何。”
说完,又看了看站在谢太傅身后的谢怀彬。
只见他从始至终虽不发一语,却僵着脊背冷汗直流,便猜到晋王封地一事定是他背着老父亲擅作主张,此时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