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阳郡,馆陶县城。
秋雨仍在飘飘洒洒地下个不停,雨水顺着屋檐淌下,在凹凸不平的石卵街道上摔得粉身碎骨,然后汇成一汪一汪的水坑,不断地往外溢,最后渗进街边的暗渠中。
临街的一家简陋的面食小店里, 铁锅的水已经被烧开,雾气弥漫,一名长得很有个性的妇人正在下面条,屁股硕大无朋,能堵住大水缸的那种,两条腿又粗又短,再加上嘴角边上那颗指头大的黑痣, 以及肥厚得香肠似的嘴唇, 彷佛是从卡通片里面走出来的人物。旁边灶台前和面的汉子又高又瘦, 八字眉,总是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看样子两人还是夫妻,倒也是绝配。
外面下着冷雨,街上行人稀少,面食店里的客人自然也不多,只有一桌三人,两男一女,为首那名青年穿着一身灰色布衣,约莫二十许岁,皮肤黝黑,生得轮廓分明,鼻子又高又直,唇线同样笔直,令其看上去十分硬朗, 而且不好惹。
布衣青年的左手侧坐着一女子,身材苗条, 但某些地方却十分饱满,雪肤凝眸,容貌姣美,正低声地和布衣青年说着话,眸光潋艳,温声细语,显然关系不一般。
同桌的另一名汉子身形较为高大,但长相就相对潦草了一些,二十六七岁的样子,目光总是往街上张望,似乎在等什么人。
如果高不凡在此,必然一眼就能认出来,这三位正是当初在高鸡泊附近试图敲他闷棍的李子通、乐伯通和崔诗瑶。
这“闷棍三人组”出现在运河边上的馆陶县城,也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崔诗瑶瞥了一眼正在下面条的大屁股女人,眼神中闪过一丝卑夷和嫌弃,有点不满地低声道:“李大哥,杜伏威也太抠门,竟然约咱们来这种邋遢地方见面,光看着就倒胃口。”
李子通和乐伯显然通对这位崔大小姐的脾气早习以为常了, 前者温言笑道:“这里的确简陋了些,但诗瑶若认为杜伏威抠门,那就大错特错了,此人向来豪爽,待人极为康慨,之所以选择这里见面,正是因为这里偏僻不起眼,而且横街窄巷比比皆是,一旦有事亦可以从容退走。诗瑶既然嫌弃这里邋遢,那就不要吃这里的东西,待见完了杜伏威,李大哥再带你去干净的酒楼用餐。”
崔诗瑶点了点头甜笑道:“好吧。这里的东西人家还真的吃不下。”
二人正小声地聊着天,乐伯通忽然目光一闪,食指不着地轻敲了敲桌面,崔诗瑶和李子通二人立即警惕地停止了谈话,目光朝门外望去。
只见萧萧的秋雨中,两名戴着斗笠的汉子踩着水沿街行来,径直停在面食店的门前,由于斗笠压得极低,所以看不清两人的面容。
“两位客官,要吃面条吗?”正在和面的高瘦男热情地招呼道。
两名大汉没有回答,径自迈入店中,并脱下了斗笠,高瘦男登时吓得打了个突,暗叫一声我的妈呀,哪来的两个强人?
只见这两名汉子的年纪均差不多,三十上下,其中一人留着短须,一条可怖的刀疤从右眼眉斜斜划过鼻子的山根,一直延伸到左目的泪膛之下,一看就不是善茬,而另一名汉子脸上虽然没有刀疤,但是生得豹头环眼,狮鼻阔口,睥睨间竟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胖妇人偷偷踹了一脚自家男人的脚后跟,笑容可鞠地道:“两位大爷吃面啊,快里面坐!”
“刀削面?”刀疤脸笑着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齿,平添了几分狰狞之意。
胖妇人陪笑道:“俺家不卖刀削面,只有面条和煎饼。”
“那就来两碗面条,十只煎饼,还有大葱!”豹头男子笑了笑道,声音竟然十分温和。
“好哩,两位大爷稍坐,马上就好。”胖妇人十分殷勤地擦干净一张桌子,但是两名大汉却径直走向李子通他们那一桌,胖妇人这才意识这几位估计是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