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格彻底陷入了疯狂。
他把母鸡放在铁架上,冲经纪人扑过来,双手胡拍乱打。他在地铁里活了这么多年,却仍未学会打架。经纪人一记左勾拳,精准地敲在他下巴上,一下子将他撂翻在地。他趴在木框货盘上,大胡子浸泡在水里,绝望而屈辱地喃喃道:「我的全部生活……畜生……我的整个生活……唯利是图的商贩子……贷款……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人群被情绪带动着向前拥了一步。阿尔乔姆为防不测,拉开了自动步枪的保险栓,把枪端得更顺手些。然而,并没有人打算为受害者出头。
「这下奥列格可有得受了。」人头接耳。
「见他的鬼去吧!」
「他的好日子可算到头了。」
「现在他跟大家都一样了。」
可怜的奥列格哭了。
荷马试探着劝慰奥列格:「汉萨不是有那么多沙子呢吗!新村庄站也在装修,可以让母鸡吃点沙子;再者说,兴许它肚子里还有一个鸡蛋呢,内部储备……」
「自作聪明!你懂什么母鸡的内部储备!你自己去汉萨吧!你自己去那儿吃沙子吧!」
廖哈茫然失措,用自己的那只好手攥紧伤手的手腕,手掌上诡异的小嘴仍未闭合。很明显,经纪人必须现在立刻用酒精消毒,因为这污毒的浅水中什么都可能有,过不了一天,廖哈一定会出现坏疽。
「谁有私酿酒?」阿尔乔姆朝破烂的钢铁丛林喊,「给伤口消毒!」
回答他的却是一连串猴子一样挖苦的讥笑:私酿酒,哈哈,消毒,哈哈。
「你们这儿一半人都是醉鬼,肯定有私酿酒!用什么酿的都行!」
「用大便酿的都行!」廖哈哀求道。
「他们那是吃蠕虫吃的!」一个同情的人解释,「蠕虫有致幻作用,不过蠕虫体内可不含酒精。」
「一群废物!」经纪人大怒,「废物!」
「你们去找当兵的要点儿。」有人建议。
「对,对,去找大兵们要去。」另一个人嗤笑道。
「对!」阿尔乔姆扶住廖哈的肩膀,「我们回边境去,送你回汉萨。签证不是还在吗?「绒线衫」应该早就走了。到那儿给你包扎一下,然后我们再逃跑。」
「去哪儿!」奥列格大叫,「你们想去哪儿?!我呢?!我该怎么办?!」
「我可不想再去送死了!」经纪人执拗起来。
「你们别想跑!」奥列格充耳不闻,「你们把我的计划全打破了!」
「听着,大叔……」阿尔乔姆抓住自动步枪的弹匣,想从中取出几颗子弹补偿奥列格,但后者完全会错了意。
「刽子手!讨伐队!你想打死我?!来呀,开枪啊!」他站起身,猛冲过来抓住枪管,顶在自己肚子上。
砰——!
老母鸡扑腾着被剪短的翅膀,惊恐地飞下铁架,在木框货盘上拼命狂奔。人们被吓傻了,震聋了。回声绵绵不绝,顺着地下河漂远。
「你干什么?!」阿尔乔姆惊呆了。
奥列格缓慢地坐了下去。
「就是这个……」他说。
奥列格腹部的西装上衣被某种发光的液体浸湿,那液体向下流淌,流到白色的聚乙烯裙子上时现出了本相——一种稀薄的橙黄色血液。
太荒唐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大叔?」阿尔乔姆质问,「为什么?!」
奥列格用目光搜寻着母鸡。
「把丽巴留给谁呢?」他忧郁而又虚弱地说,「把她留给谁?他们会吃了她的。」
「你这白痴,为什么?!啊?!」阿尔乔姆咆哮着,他恨自己,恨奥列格,恨这一切。
「别这样喊叫,」奥列格请求他,「我快要死了,丽巴……丽巴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