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应物从巡抚衙署出来时,夜已经深了。虽然王老大人并没有给他任何口头承诺,但方应物知道事情应该是差不离了。
只是以王恕的性格,是不可能张这个嘴的。方应物也很难想象一本正经的王恕对他说“你放心,老夫会帮着你开后门的......”
总而言之,方应物也没必要追着去问什么,心知肚明的等着闷声发大财就行了。
才过了一日,杭州城里便爆出了消息——十名阅卷同考官的人选已经定下了!不仅如此,甚至连十人详细名单都已经流了出来,在读书人手里传的沸沸扬扬。
特别是那些看到自己学校教谕被选为考官,而自己又没有及时回去提前沟通门路的士子,登时捶胸顿足,后悔一时偷懒。这时候他们要是人在家乡,立刻就能登门去道喜,并想法子直接疏通门路了!
至于项成贤项公子这样辛辛苦苦赶回去了,但自家教谕却榜上无名的,那就只有无尽的失落......
方应物也看了名单,顿时大喜过望。果不其然,十人中有五个是他提供上去的。事到如今,这次乡试的舞弊大业才算是迈出了最关键的一步。
十名同考官阅卷,五个是“自己人”,那么就算随机分配,自己卷子落到自己人手里的概率就是五成。这就等于说,自己中举的概率几乎就是百分之五十了。
与不到百分之三的平均录取率比较,百分之五十概率已经是高到不可想象的了,说不定以后再加个百分之二三十概率也不是问题。
或许有人问。为什么方应物只帮着李大宗师搞定了一半同考官名额,不一口气将十人全部变成自己人?那样岂不直接百分之百中举概率了?
却说真要做出这种事,几乎就是天怒人怨、天打雷劈。同考官是由巡抚、布政、按察共同选出的,如果都让大宗师委托方应物去包圆了。或许王巡抚是亲戚好说话,那布政、按察的脸面往哪里放?贪心吃独食不让别人分一杯羹,最后往往只会坏事。
同考官消息散开后,没几天又是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有个五十多岁的老头敲了方应物住处大门。“有位故人长辈,听说方相公应试,有几句话要勉励方相公,托付老朽前来送信。”
方应物压抑不住喜悦的心情,深情握住老者的手,激动地说:“在下翘首以盼、望穿秋水,老人家可算来了!”
那老者望了几眼方应物,心里嘀咕道:“这年轻后生仪表堂堂,怎么脑子有点不清醒?”
他只是奉了主人家命令前来送信。并不知道信里是什么内容。主人家也只是说帮别人送信。
方应物收下了信件。打发走了送信老者,三步并做两步,回到房间点了蜡烛细细观看。
这封信内容平平常常。好像只是一位士林老前辈敦敦教导,谈了几段近日读经义的心得。顺便嘉勉几句他方应物。
但平常之中却蕴含着最大的不平常,只有方应物看得懂。因为他知道这封信的内容出自乡试主考官、提学副使李大人之手,只不过署名用了一个别名,笔迹也不是李大宗师惯用的笔迹——这都是为了不留证据。
他帮着大宗师运作出五个考官名额,而这封信就是大宗师投桃报李来了,是他应该得到的报酬,但却也是千金难买的报酬。
信中几段读书心得,每一段所引用的章节都可能是乡试考题。也就是说,三篇最重要的四书题目将会这几段中挑出来。
而且更重要的是,按照事先约定,信中前五段的末尾字都将是“关键字”。而到了考场上,方应物第一篇文章的前五段末尾也要用相同的字眼,这样就形成了一个暗记。
试卷是糊名并重新誊录的,正常情况下,阅卷考官并不知道试卷是谁的。但如果有了事先约定好的暗记,而分到的阅卷考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