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面对钦差采办太监上吊这件事,朝廷中大部分人忙于惊叹方应物好生猛,在争锋中竟然能逼得钦差太监自尽,大大涨了文官的士气,简直就是文官之光。
不过真正关心方应物的人却无不担忧起来,这事看似方应物威风凛凛了一把,但后续发展实在不可测,甚至弊大于利。
事情涉及到钦差太监,大臣们是没有资格做出任何决定的,只能静待天子的圣旨。
次辅大学士刘棉花一肚子话无法对人说,午后回了家,对夫人吐槽道:“当初给方应物王命旗牌时,我便有些不祥预感,现在看来或许真是个带来麻烦的东西。
咱家这女婿走到哪里都是卷在中间的风云人物,远去江南也能捅出一件大事来让朝廷震惊。”
刘老夫人宽慰道:“未见得如此严重罢?那王太监的死难道一定赖在方应物身上么?”
刘棉花叹道:“你们妇道人家不知道朝廷大事,只怕要有人借此事兴风作浪。
自从去岁出了地震的事情,内监梁芳、韦眷等人今年被刻意压制,如今时候也差不多了,如果有机会他们必然要出来闹一闹。
而朝臣显然是不会眼睁睁看着他们闹,最后大概还会是混战一场,结局如何不可预料。”
梁芳、韦眷都是天子身边的佞幸太监,以帮着天子吃喝玩乐和搜刮财货得宠,与司礼监、汪直这样的太监不一样。作为正人眼里的佞幸奸邪,近一年时间里。他们被迫低调了一阵子。
确实如同刘次辅所预料的,他们不可能就此甘心被压制下去当一个闲散太监。总要寻找机会重新奋起。
得知王敬上吊自尽的消息后,梁芳与韦眷立刻前去拜见天子。扑在天子脚下嚎啕大哭。
“王敬无辜!他不过奉旨赴江南采办,有什么大的过错?如今却被逼的客死他乡,不能回宫重新侍奉皇爷,这叫奴婢们倍感伤怀,泪不能止!
念及于此,外面臣僚今日胆敢逼死王敬,明日就敢逼死奴婢,不知到了那时候,还有谁能侍奉皇爷左右!”
天子亦龙颜大怒。不过他所知道的只是“王敬自尽”,其它并不了解太多,外面的议论纷纷未必能传进他的耳朵里。便又问道:“尔等声称是有人逼死王敬,到底是谁?可有实证?”
梁芳与韦眷皆不敢明答,到目前都是猜测,谁也不敢保证猜测就是正确的。这事不是可以随便进谗言歪曲的小事,如果说得太死,最后又出现偏差,那就很容易被反告一个欺君之罪。
另外他们天子面前哭。只是借此争取更大的空间,博得天子同情,并非是刻意针对谁相斗。当然,如果避免不了时。也不能退缩。
最后梁芳进言道:“皇爷大可差人在苏州府查问,要明白情况并不难,坊间传言可能与钦差大臣方应物脱不了干系。”
天子便传下口谕。令钦差大臣方应物、东厂、苏州府衙各自去查明真相并回奏。一家之言可能靠不住,但三家就可以对照看了。
有了梁芳、韦眷两个大太监带头。其他一些被压制的太监齐齐生了同仇敌忾心思,借着王敬之死的由头。大肆发泄情绪并声讨文官。
有在天子面前大哭特哭的,有在宫中私设祭坛祭奠王敬的,有跑到内阁喊叫骂街的,种种形式不一而足。
甚至还有太监在天子面前哭诉之后,便要拿方应物下狱的――别人不像梁芳、韦眷这种因为身份高导致顾忌也多的大太监,什么话都敢随便说。
这股风向让朝廷中有识之士极为忧虑。好不容易借着去年地震为理由,略略打压了一下佞幸太监的各种妖风邪气,宫中开支也大为削减,天子搞得乱七八糟的事情也少了很多,难道还能让奸邪之徒就此翻身?
所以科道言官为主力,朝臣也纷纷上疏,指责内监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