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带来的自动圆珠笔,从屋里出来后先去找致远。陪儿子做检查、缴费,在医院里兜兜绕绕跟蚂蚁似的跑了一天,疲乏的致远在地铁上频频打哈欠,本想一回家躺着睡一觉,念叨桂英昨晚脱下的一件纯棉针织衫不能机洗,在盆里泡了一晚上担心泡坏了,致远只得拖着疲惫弓腰手洗妻子的衣服。
“先别洗啦!你出来一趟,跟我合计合计这单子!咋弄的花了三千多!”
老马直勾勾进桂英房进卫生间,致远毫无防备,呆住了。见丈人气势汹汹,他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跟随老头来到餐桌上。
老马把病历本扔给致远,压制怒气,敲着桌子故作平和道“你给我说说,这三千元是怎么一笔一笔花出去的。”
说完自己右手握笔左手按着稿纸,屏住呼吸,等他交代。
致远此刻懂了岳父的意思,挠了挠额上的汗珠子,坐了下来。他摊开两本病历本,找出那本专门记录仔仔眼科病例的本子,将里面的收费单、检查报告单、病历单一一分类整了整。七八分钟过去了,见资料太多太杂,何致远寻思先梳理清楚。
“仔儿!把你房里的订书针还有胶水拿来!再拿个笔!”致远心想先把病历单按时间贴上去。
“哦!马上!”
父子俩这一喊,吸引了漾漾,一家人全凑在餐桌前了。
见何致远一张一张、不急不慢地贴病例单,老马悄悄出了好几口闷气,等得心焦火大,不耐烦了,老头又敲着桌子催促“先弄今天的成不?我在这儿等着呢!”
“哦哦马上!”
又过了七八分钟,何致远终于梳理出了头绪。
“今天的花费总共是三类,一类是药费,一类是检查费,一类是治疗费。呃……”
爷爷的愤怒像臭味一样在屋里扩散,搞得人人不舒服。
仔仔见不得爸爸困窘、爷爷盛气逼人的强弱悬殊的场面,赶紧在旁插话调节“药费就是那七瓶眼药水!其中一样是进口的,两样是自费的,所以比较贵!”仔仔拿着缴费单给爷爷看。
戴眼镜的老马扣着缴费单上的小字,嘴里默默念了一遍,除了后面的数字他看得懂,前面的化学名字他压根认不得,还是要过一遍。
许久,他问致远“开这么多眼药水他用得完吗?不怕过期吗?”
“呃……这是医生开的,医院的流程是医生先开好单子,我们再去缴费。”致远提着胆子解释。
“这单子是圣旨吗?不能商量吗?你就说三个月后还会再来,一次性不需要这么多药不行吗!”老马狠狠地白了眼女婿,那眼神中的犀利和凶猛恐怕两小的永远也忘不了。
见致远一脸拧巴、努嘴不答,老马又责怪“你是不是缴费的时候压根没看他开的是什么药、多少药?医生是神仙吗?医生不会犯糊涂、耍心眼吗?医生里没有奸恶的、黑心的或者次货的吗?”
“点不完就扔!药费才两百多,这不是大头,爷爷先看其他的!”仔仔替爸爸解危。
老马一听扔字,心里更不高兴,刚要张嘴说话,又被仔仔打断了。
“这几张是检查费!一共五项,下来八九百!”
“查出什么毛病了吗?”老马抬起大眼问少年。
“干眼症啊!”
“你一说眼睛干痛、发胀、发痒,那就是干眼症了!这他妈还用查嘛!什么裂隙灯视力检查七十八、什么眼表综合检查三百元、什么睑缘螨虫检测一百块、什么眼科ct两只眼三百块……日他娘的!一小病大动干戈地是干什么!抢钱吗!”
“西医就这样,先检查、再下结论然后开药,整过西医都这样。”何致远拄着腮帮子小声解释。
“不能看中医吗?”老马一声震天吼,吓坏了两孩子。
致远握着拳头拄着腮帮子,一动不动,脸上却凝结成沟沟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