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头凝视桂英,以示其严重性。
“哦……我还没问他成绩呢!”桂英穿好袜子找手机。
“你这一天天忙得跟鬼似的!哦对了!你衣服我给你洗好了,扔在篮子里了!”老马指了指桂英床边的脏衣篓。
桂英见带着衣撑子的干净衣服全塞在脏衣篓里,走过去将衣服取出来放在床上。
“娃这两天心里不美,你抽点时间给他鼓鼓气!还有,漾漾天天晚上喊你呢,你早起看她时使劲捏她几下,把她弄醒,让她知道你来过!”桂英走到哪儿,老马跟到哪儿。西北人直肠子,务必得将这些攒在心里的事儿说出来才爽快顺坦。
“我知道了!”桂英有些感动,感动曾经不可一世的父亲有一天会给她洗衣服、带娃。
“六点四十了!仔仔马上要走了,你开车送他一下,车子拐个弯儿又不影响你工作!”桂英出门时老马扯住她帮她出主意。
“嗯,我知道了。”说着,父女两一前一后略略神秘地出了屋子。
去餐厅取药、喝水的功夫,桂英眼见儿子背着书包朝门口走,忙喊了一声“仔儿你等下!我送你上学去!”
仔仔驻足转头,听懂了没意会,凝眉问了一声“嗯?”
“妈送你上学去!送完你我直接开车去公司。”
“为什么?”仔仔见反常有些惊诧。
“没什么。”这几年鲜少送儿子上学的桂英有些尴尬。
去漾漾屋里安抚完女儿,桂英和儿子一道儿出门了。老马见事与愿同,胸中得意。
车行在路上,母子俩迟迟无话。仔仔望着窗外打着哈欠,桂英心下犹疑不知如何开口,索性开门见山“你爷爷说……你考了第十名诶倒数第十名,是吗?”桂英一出口,被自己逗乐了。
“嗯。数理化那几门没考好。”
“你理科的专业……理科没考好,呵呵!”桂英苦笑。
见儿子不答,脸上不悦,桂英收了笑,车行至一处天桥时,桂英指着天桥冲儿子说“你瞧这桥有多高?”
“你什么意思?”仔仔不解。
“原先我刚来深圳时——那时候还不认识你爸呢——在一个工厂里打工,一女孩跟我同岁,瘦高瘦高的,我俩跟姐妹似的整天一块儿进工厂一块儿买衣服,好了大半年。后来工厂重新分班分组,那女孩去了个工作轻松、工资高的生产线,我俩从那后联系少了很多。等我一年后再听到她消息时,你猜是什么?”
“我怎么知道!”仔仔并不配合。
“那女孩跳楼了!三层楼,比这天桥高点,死了!非常惨!她家人来收骨灰的时候我专门去看了,一辈子也忘不了!”
“为什么呀?”
“那女孩长得白白净净,大眼睛、高鼻子,脸上很漂亮,人也有气质,很善良,后来我才知她被工厂的一个经理看上了!那经理结婚了,骗她说没结,在工厂里给她提拔了,还给她额外租了间大房子!说白了,就是把她包养了将近一年!后来工厂宿舍传出了流言蜚语,女孩受不了、压力太大,为这!跳楼了!死的时候才十八岁!我后来一直想,要被包养的是我,我会怎么着?不管怎么着,我不会跳楼!辞职也行、偷偷跑出工厂也行、揭发那个经理也行……肯定不会跳楼。她那一跳,这辈子咔嚓一下停在了十八岁,给她家里人造成了多大的伤害呀,别说她家人,我跟她做好朋友才半年,也留下了一辈子的阴影!”
“说这干嘛呀?”
“哎……你爷爷让我安慰你,妈想不来怎么安慰。可能跟你讲那女孩的事儿不太合适,我一想,也没什么不合适的!在中国,此时此刻,和你年纪相仿的人怎么着也有几百万吧,其中至少一半不在普通高中上学,那他们在哪儿呀?考不上好的高中,直接进各种私立的技校、中专。这就是说,他们连参加高考的机会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