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
此时谢珝真的肚子也已经怀了八个月了。
夏至对民间七活八不活的俗语深信不疑,严格审查了景华楼里的一切危险因素,恨不能连飞进来的蚊子都逮过来仔细检视一番——如果这大冬天里还能有蚊子的话。
谢珝真闲闲地躺在榻上,看着春分和小喜用个小炉子烤橘子吃,她自己则是拿着一柄小锤,敲开核桃的壳儿,掏出里面的肉来,再不厌其烦地一个一个扒掉上头那层苦味的膜,扒完了就往小碟子里一丢,深青色的小瓷碟搭着白生生的果肉煞是好看。
“娘子,陛下去了乐福宫。”夏至急匆匆走进来,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眼两个眼里全是烤橘子的小丫头,对谢珝真说道,“不晓得淑妃娘娘说了什么,奴婢听人说李宗公公去工造司点了好多人手,要重新修葺重华宫呢。”
谢珝真听到这儿才稍微坐直了些,只是语气依旧懒散无比:“淑妃娘娘都病了这么些时候了,御医也没给个准话到底能不能好,大皇子的年纪是小了些,不过......没了娘的孩子,可不就只能指望着当爹的那个了?”
谢珝真倒是很想自己和大皇子三皇子的处境,以及重病将死的那个双亲之一的身份换一换。
宋淑妃眼看最多就只能熬到明年了,明年朝廷是要开恩科的,到时候自家兄长考完了,有了功名,便是守孝暂时授不得官,也还有自己这个宠妃和永嘉侯府在呢,前程已然是稳妥了的。
因此如果能拿自己那个中风的爹和宋淑妃换一换,谢珝真那是打心底里的愿意,就算换不得,那谢珝真也不介意来勾宋淑妃魂的鬼神把自家糟心的亲爹一起带走。
永嘉侯福府已经选好了址,不过还没修整完就遇上大雪停工,谢珝真估摸着,怕是得等到明年二三月了才能完全修好,可以住人进去,那时自己孩子也生了,月子也应该坐得差不多了,正好叫皇帝兑现他的承诺,出这宫墙,回娘家去转一转。
腹中的胎儿长得越大,谢珝真的心肠就愈发柔软,开始思念起家中的母亲来。
按照规矩,妃嫔生产的时候,她们的母亲是可以入宫陪产的,但谢珝真不愿意叫自家母亲大雪天还要奔波,便没叫她进来,眼看着快要过年了,雪也逐渐停下,她便又起了召母亲入宫一会的心思。
让夏至去坤宁宫求了皇后,皇后很爽快地答应,让谢珝真自己挑个日子,谢珝真琢磨许久,最后还是决定等到过年,初一那日,宫中会举办年宴,朝臣命妇都会入宫赴宴,谢珝真打算等到那时母亲进宫,顺便就叫她留在宫里住下。
长兄谢景荣也在月初的时候赶回了家里,他虽然读书有些木讷,但打理家中各种事务还是挺得心应手的,且又与母女两个是一条心,因此谢珝真并不担心娘家会出什么差错。
只是母亲住的地方还得提前收拾好,精神有些紧绷的夏至现事事都要躬亲,不眨眼地盯着宫人们给谢母收拾了两天屋子,到现在眼睛里头都还能看得见血丝。
谢珝真把放着果肉的小碟子递给夏至:“行啦,我的大管事,你也别老这么绷着,小心给自己累病了,呶,吃点儿核桃。”
夏至无奈地接过——一开始谢珝真给她,她还不敢吃,毕竟哪儿有主子给下人剥果子的?
可她不接,谢珝真便假模假样地哀怨,装哭,唬得夏至一愣一愣,怕她伤了身子,再不敢推辞。
见夏至乖乖接了核桃,谢珝真轻轻拍了拍手心,抖抖落在衣服上的一些小碎渣子:“午膳我想吃暖锅,最好能有片得薄薄的,用冰稍微冻过的鱼片,还有......”
她说完一长串菜名,打了个哈欠:“这大冷天,屋里烧着地龙暖和是够暖和,总叫人想打呵欠,困得慌,春分去取我的厚衣裳来,我起来走走。”
才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