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贡院门口示威的书生们其实也不全是心怀叵测之人,也有很大一部分不过是被有心之人给裹挟了,只是不管今日的行为到底是否出自他们的本心,选都选了,做也做了,无论如何,都会被上头的人给记上那么一笔。
贡院外是一片声讨。
贡院内的热闹也不遑多让。
“......为今之计,恐怕只有让林会元站出来,验明正身,方可......”明明都是老老实实按照正常流程举办春闱会试,哪想竟然会撞上这么大的事情,说话的官员从袖子里掏出帕子不停地擦汗。
他们几个主考官围成了一圈试图商量出个可行的方案。
闻言。
另一个官员摇摇头:“就为了一些个没证实过的流言蜚语,就要......就要让堂堂会元脱衣验身,若开此例,那日后每次春闱,选出了会元后,都有那些个不服气的来这么闹上一场,难不成咱们还得次次都顺着,如此以来,朝廷颜面何在,科考的尊严何在?”
他连连摇晃着脑袋:“不妥不妥。”
此时又有另一人接话道:“诸位同僚可莫要忘了,林会元......是娘娘的表亲啊,这一次那些书生来势汹汹,倒让下官想起两年前那一回事......咱们都是公平公正地阅卷,选出了林会元来,从无徇私枉法之为,依下官看来,咱们还是先按照正常流程,把该做的事情给做了,至于其他的......”
他抬手竖起两根指头朝上指了两下:“不是该咱们操心的事情,千万别卷了进去,凭白葬送一家子性命前程。”
“是极。”众人跟着点点头,“反正咱们没有徇私舞弊,这个罪,无论如何也是不认的,至于林会元真身如何......那与咱们有什么关系?”
心思灵活些的考官摸着胡子:“就是啊,《大盛律》上也从没限制过只有男子才能科举,不止咱们这一朝,哪怕前头几个朝代,不也......没有吗?”
他们聚在一起嘀嘀咕咕了一阵子,终于接到了自宫中发下的命令。
要求今科的考官,以及被指责舞弊的几个举子,统统到贡院外头,诸位读书人示威的那处广场上去——是的,不止是林翘被指责舞弊,这一次春闱的前三名包括后头几个成绩不赖的也都被质疑了。
当然在众人看来林翘身上最大的问题其实还是性别,不过......正像前头那位考官所说,其实大盛并没有严格规定过只准许男子科举为官,而不准女子出仕,甚至前头的历朝历代都没有这个规定。
女子不可为官,不过是这个时代一种约定俗成的潜规则,细究起来,并无严明的条例可查,可以作为拒绝女子出仕的依据。
因为在绝大多数的人的心里都默认了女子不可能当官的轻视,现在反而成了可供谢珝真去攻击,去撕裂的薄弱点。
更何况历朝历代,其实并不缺少女官的存在,虽然她们的出现往往代表着一种特例,而且哪怕做官,有了功绩,做出了政绩,在史册上留有姓名,但......这并不是被传颂的。
每个能被记载的女官都是官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无法被完全抹去痕迹的话,就要让她们的存在变成一抹单薄的影子,使后来者不去认识,不去学习,最后遗忘。
她们的确存在,也是被准许存在的,只不过有那么一股力量不许扬其名罢了。
谢珝真这些年在御书房里读了很多书,尤其是史书。
在大盛开国以前,天下间藏书最多的是那些传承百年的世家,而大盛开国之后,天下典藏尽归于皇室——因为开国的那位太祖不来自于任何一个世家,最开始只是前朝军队中的一名小兵,甚至连“陆”这个姓氏,都是因为他在一群结拜兄弟中排行老六,才顺势用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