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奶的时候，凤凰坐实了舟舟是个小猪崽的想法，真是能喝而且喝饱就睡，混沌在外面鬼哭狼嚎都叫不醒。

那夜，雪下得很大，凤凰抱着舟舟，神情在烛火下格外温柔。

舟舟在母亲的怀里睡得很安详，他不知道那将是他出生后的五十年里，最后一次在母亲怀里安睡。

凤凰离开了。

为了人间，为了那些生活在人间的凡人，他离开了自己的家人。

有人管那叫无私，可对舟舟来说那是残忍。

只不过，舟舟太小，刚刚来到这个世界，还不懂离开是什么，也不懂什么叫神职和使命。

他只知道，他以后要和那个凶神恶煞，只会每天鬼哭狼嚎说老婆不见了的家伙待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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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五十年里，如果要说混沌对他不好，其实是不然的。

虽然混沌总是给他强制关机，还给他喝露水，但是却会在每个风雨交加的夜里守在他的摇篮边唱难听的歌，让他不要害怕。

混沌还会每个下雪天变回原形把他团进怀里，给他一遍遍说他的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又是在怎样的大雪纷飞之中出生的。

舟舟听不懂，但是他知道这个怀抱很温暖，于是他难得地会在这个怀抱里睡一个不用强制关机的觉。

五十年不过眨眼而已，虽然经常吃不饱偶尔脸还会疼，但是他还是磕磕绊绊地等回了自己的母亲。

起初，他的母亲和他讨厌的父亲一样咋咋呼呼，不知道怎么喂饱他，不知道怎么哄他睡觉，以至于他想诉说自己的委屈也没有办法。

但是他喜欢那个温暖的怀抱，那是母亲的怀抱。

后来，他们去往人间，他的母亲忽地开了窍，会怎么照顾他了，他渐渐地忘记了那五十年的等待。

孩子对于母亲的孺慕是天生的，他喜欢赖在母亲身边，他爱他。

即便，他要很久很久之后才知道爱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不过，好像美好事物总是易碎的，短暂的。

他只不过做了一场噩梦，醒来后，一切都变了。

他的母亲抱着他哭泣，他看到了灵山熟悉的床上躺着的人，他想像每个冬天一样寻找那人毛茸茸又暖和的拥抱。

可是那人很坏，不理他，转头母亲泣不成声。

他不懂什么为什么父母要离开，就像他不知道很远很远是有多远一样。

他和哥哥生活在了一起，还有那个总是陪着哥哥的叔叔，以及一个照顾他的阿姨。

日子其实过得还不错，只是他总是望向门口，期待那两个温暖的怀抱再次将他抱紧。

只可惜，他们很久都没有出现。

舟舟想，五年应该是很久吧。

只不过，为什么很久都过去了，父母没有回来。

某一天，哥哥带回来两只奇怪的动物，他们身上有熟悉的味道，舟舟想亲近他们，但是哥哥不允许。

于是他只能看着。

他小小的脑瓜，大概明白了，自己的父母回来了，不过他们比自己更需要照顾，所以他不能打扰。

他会很乖的，他想。

但，他再乖，他的父母还是消失了，哥哥说他们去了昆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

他想，他要生气了。

他不喜欢他们了。

但是过了几天，他又很想他们。

他一百岁生日那天，谢天禄叔叔给他办了个生日宴，很多叔叔阿姨围着他笑，他也笑。

他一边笑，一边在人群里找父母的踪影。

没有找到。

再那之后，哥哥渐渐地也忙起来了，天禄叔叔也不回家，他总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