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着熬粥的米汤,最后子弹嵌进土墙,留下个黑黢黢的洞,墙皮簌簌往下掉,像在掉眼泪;仓库里的绷带被扯得满地都是,有的沾了泥,有的缠了草,堆在角落像团没人要的烂棉絮,原本码得整整齐齐的急救包散在四周,里面的消毒水洒了,浸得地面发黏;做饭的铁锅翻在火塘边,锅底的黑灰蹭了一地,连火塘里的余烬都凉透了,只剩下几缕青烟,飘得慢,像在叹着气。
这些损耗,都是能数得见的浪费,却也是最表面的亏空。
更可怕的是那些看不见的塌亏——跟着队伍摸爬滚打多年的中流砥柱垮了、走了。
那可能是个闭着眼都能拆枪装枪的老兵,手上的茧子比枪托的漆还厚,哪批子弹的膛压有问题、哪把枪的扳机需要调,他摸一摸就知道。
他一走,新兵抱着卡壳的枪蹲在地上急得冒汗,翻遍维修手册都找不到症结;可能是个记了十年账的先生,账本上不仅记着物资数目,还记着谁的家属在后方待安置、谁欠了战友半块压缩饼干,他被吓跑了,账本丢在桌上,字迹被茶水洇得模糊,下次分粮时,大家围着粮袋,你看我、我看你,连谁该多领半份给伤员都记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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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人,是队伍的骨头,是撑着整个体系转起来的齿轮,他们没了,体系就会卡在那儿,转不动,也修不好。
这些损耗、这些人,从来不是为了什么正经目标没的。
不是为了守住前线的阵地,让敌人进不来;不是为了打通物资通道,让大家能吃上热饭、穿上暖衣;不是为了保护后方的家属,让他们能收到平安信。就是为了某个人心里那点拧巴的念头——把权力当蜜糖,攥在手里怕化了,见谁都想咬一口;把恐惧当盾牌,总觉得有人要抢自己的位置,干脆先把别人的路堵死;把偏执当真理,见着不一样的声音就觉得是刺,非要拔干净才痛快。最后,把所有人都拖进了泥里,连自己的鞋都沾满了泥,却还觉得是别人走得不对。
他太清楚了,人心散了,比枪丢了还可怕。
枪丢了,能从敌人手里缴回来,能从补给站领回来;人心散了,就算把人都叫回帐篷里,就算再摆上热饭热菜,也没人愿意再跟你一起扛枪巡逻,没人愿意再把后背交给你,没人愿意再相信我们能一起撑下去。
到最后,队伍垮了,帐篷塌了,枪炮锈了,只剩那个钻了牛角尖的人,站在一堆废墟里。
脚下踩着碎账本,手里攥着半张画得乱七八糟的战术图,嘴里还念叨着要是他们听我的,就不会这样,——那些心凉了,就再也暖不回来了,那些人走了,就再也聚不回来了。
他还觉得是别人不懂自己的道理,却忘了,再对的道理,没人信、没人跟,也只是句空话。
可真把这些成本砸进去了,能拿到的好处又在哪儿呢?账本上没写,战术屏上的数据流没显,连他脑子里反复推演的局势模型里,都找不出半点实在的进账痕迹。
说穿了,那所谓的收益多半是个虚影。
像战区清晨没散的雾,远远看着有轮廓,仿佛伸手就能抓住,可真凑过去,指尖只穿过一片凉湿,连个像样的形状都留不下;又像空弹壳摆在弹药箱里,看着和实弹没两样,掂在手里却轻得发飘,真要塞进枪膛,扣下扳机也只有空响。
有时候这虚影都算不上,不过是决策者自己骗自己的收获——把没人敢提意见当成上下齐心,把没人敢反驳当成决策正确,把暂时没人闹事当成局势稳定,可这些自欺欺人的认定,从来经不住半点推敲。
大清洗或许能让眼前的乱子暂时压下去。
之前还隐约能听见的私下议论没了声,走廊里交头接耳的人影散了,连平日里总围着物资库提需求的队长们,也都低着头匆匆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