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结束一日的巡逻后回到军营,与江年同住一屋的士兵们皆已睡下,江年却睡不着。
他怕引人怀疑,也不敢有什么不寻常的举动,他静静躺在大通铺上,双目十分清醒地睁着。
入耳的是同袍们此起彼伏的鼾声、说梦话之声,江年很烦躁,他试图用被褥、用枕头捂住双耳,却还是能清晰地听见不想听见的声音。最后他放弃了,他重新将枕头放在脑袋下。
夏日的夜有些燥热,他踢开被子,只用被子的一角盖住肚子,四肢无力地瘫开,眼睛直勾勾盯着月光映射下的房梁轮廓。
他居然拿亲生老娘的性命发誓,他怎能拿老娘的性命发誓!
他真不是个人!
迫于无奈,他是想着老娘近半年来身体康健,绝不可能在明日就出什么事,就逼着自己在将军面前发下誓言。可自打将军让他归队,他就越想越害怕。
并不是休沐日,他今日是不能回去见老娘的,再者他当日发誓当日就归家,将军岂不是更要怀疑他说假话。
他不想违抗军令的,可秦二公子是个好人,他下不了手。
将军的话,他也算是做了一半,将军派他们追杀秦二公子,就在今年一月,他与同袍分头追寻时恰好撞见秦二公子走在山林间,他躲在暗处将秦二公子射到重伤。
看那时情形,那秦二公子若不能得人救助,也算是离死不远了。
他怎么也不忍补出最后一箭,为向将军交差,他将昏迷不醒的秦二公子藏进山洞,又刻意挖出一个空坟,后来与他一同去的士兵与他汇合,他们都看见了那坟。
约莫半年前,回到晟京后,他将秦二公子那沾了血迹的玉佩交给将军,将军深信不疑,甚至夸奖他为民除害。
到底是为什么?将军今日到底为什么提起秦二公子?将军为什么突然怀疑秦二公子并没有死?
江永今日回来到底与将军说了什么?
难不成,江永看见秦二公子出现在某个地方?
他放秦二公子一马是真事,但他至今也不知道秦二公子后来是否真的得人救助,难道秦二公子果真吉人天相,不仅没死,还重返晟京?
不好,很不好。
他不是不希望秦二公子好好活着,可秦二公子不能被将军找到啊!
要是那样,真真是坐实了他欺瞒将军!
同是姓江,人家江永正儿八经是将军的堂弟,而他只是碰巧与将军同姓。假设他与江永一同犯事,将军或许能对江永网开一面,至于对他江年,根本就不会有那好事。
他的心好乱,好乱,他的人生何以艰难至此。
他真是越想越烦,上天呐,我江年此生没有做过多大的恶事,若有惩罚,请降临在我身上,千万不要让我老娘出事啊。
……
“殿下,沈红渠来了。”
用过早膳,李嬅正在桌上写字,甘棠三步并作一步地推门而入。
见甘棠急躁万分,李嬅匆匆将桌上写有“兵权”二字的纸张团成团,“沈红渠是何人?”
“殿下,沈红渠便是与姓江的相好的姑娘。”
屋内原本只有浅黛陪伴在侧,现下她一边将公主交给自己的纸团焚毁,一边提醒公主。
“是她。”李嬅回想起浅黛曾与自己说过有这么一号人物,微有迟疑,“她来炫耀江振喜欢她?”
“难说。”甘棠将新摘的几枝柔粉月季插入瓷瓶,说道:“殿下,她将拜帖交给婢子,只说是慕名拜访殿下,没说来做什么。”
“慕名拜访?怕是心怀不轨。”
浅黛只听丫鬟议论过驸马心有所属,并不曾见过那位沈家姑娘的模样,得知沈家姑娘不请自来,她心里已大致想象出一张尖酸刻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