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的疑虑,像一根细刺,扎得他心神不宁。
不多时,李御史便以 “更衣” 为由起身,周明紧随其后,两人先后退出大堂,绕过后院的月亮门,在老槐树下的回廊下停下脚步。廊柱上的藤蔓枯荣交错,老槐树的叶子被风拂得沙沙作响,恰好为这场隐秘的交谈筑起一道天然的声障。
“周主事,方才堂审之上,你可留意那封密信?” 李御史率先开口,声音压得极低,花白的胡须因心绪不宁而微微颤抖,“老夫观那字迹,看似模仿谢大人的柳体,实则笔力绵软,毫无谢大人惯有的锋锐之气。谢大人常年握笔治军,笔下自有杀伐之力,绝非这般矫揉造作的模仿所能企及。”
周明年轻的脸上满是愤懑与困惑,连连点头:“李御史所言极是!更荒唐的是,密信标注的日期是天德二年春,可青州王萧煜早在去年冬便病逝了,内阁存档的讣告清清楚楚,徐大人却对此绝口不提,硬说谢大人与死人通信谋逆,这未免太过刻意。”
两人相视一眼,空气中弥漫着凝重的气息。他们都是久历官场之人,深知审案定罪关乎人命与国运,若证据有假,便是对《大吴刑律》的公然践踏,更是对忠良的致命伤害。而这一切的主导者徐靖,他们亦有所知 —— 此人曾在兵部任职,与谢渊共事过一段时日,按理说,不该对谢渊的为人如此漠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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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徐靖,正独自站在大堂的侧门后,望着后院回廊的方向,神色复杂。他自然察觉到了李御史与周明的异样,却没有下令阻拦。三年前,他在宣府卫任参军,谢渊作为主将,曾在北元突袭时,将唯一的逃生机会让给了他,自己则率部死守阵地,肩头中箭仍不肯退缩。那段记忆,像一道烙印,始终刻在他的心底。
他抚摸着腰间的玉佩,那是谢渊当年赠予他的,说是能辟邪祈福。如今,他却拿着一封伪造的密信,要将这位救命恩人、忠良之臣打入地狱。石崇的威胁犹在耳边 —— 他的妻儿被石崇暗中控制,若不照做,便是家破人亡的下场。
“谢大人,并非徐某不仁,实在是身不由己。” 徐靖在心中默念,眼神中闪过一丝痛苦与挣扎。他深知谢渊行事严谨,连日常批阅公文的墨锭都有固定规制,绝非密信上那般粗劣的松烟墨所能比;他也清楚,谢渊家中清贫,祖宅早已变卖,连给老母治病的银子都要借贷,根本无财力支撑谋逆。可他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这份内心的煎熬,让他在审讯时频频失态,急于定案的模样,反倒更引人怀疑。他甚至刻意避开了一些关键的质证环节,潜意识里,或许还在期盼着有人能站出来,戳破这场荒诞的构陷。
“除了笔迹与日期,那所谓的‘人证’也疑点重重。” 李御史捋着胡须,继续分析道,“那几名目击者,皆是石崇的旧部,其中两人曾因贪污军饷被谢大人弹劾,与谢大人早有私怨。依《大吴刑律?证据篇》规定,与被告有宿怨之人的证词,需有其他旁证佐证方可采信,徐大人却仅凭他们的一面之词,便认定谢大人有罪,实在不合规矩。”
周明补充道:“我昨日在吏部查阅档案,发现徐大人的升迁轨迹十分可疑。他三年前还是兵部的一名普通参军,自投靠石崇后,短短三年便升任诏狱署提督,速度远超常规考核晋升。而且他的家产在这三年间骤增,府邸奢华程度远超其俸禄所及,其中必有猫腻,说不定与石崇私通北元的赃款有关。”
“更重要的是,谋逆需囤积粮草、私蓄兵力。” 李御史进一步说道,“谢大人执掌兵部期间,制定了《边军粮草核查章程》,严厉打击克扣军饷的行为,自己更是两袖清风。他麾下的边军,所有调动都严格按照《大吴兵部调度章程》执行,有兵部存档和边关回执可查,无任何私调兵马的记录。徐大人对此避而不谈,显然是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