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语
《大吴通鉴?德佑帝本纪》载:“太保兼兵部尚书兼御史大夫谢渊,以石崇构陷之谋,坐 “谋逆” 嫌系诏狱,所司按鞫未决。诏狱署提督徐靖素与谢渊有隙,遂勾连吏部尚书李嵩、礼部侍郎林文等党羽,屡借朝会、封事之机,伏阙固谏,力请帝萧桓速正谢渊之罪,声言 “谢渊权倾中外,党羽半朝野,久系不诛,恐生肘腋之变,动摇国本”。
与此同时,礼部尚书王瑾、刑部尚书周铁、玄夜卫北司指挥使秦飞等忠直之臣,知谢渊蒙冤,连章累牍进谏,历数谢渊平定野狐岭之乱、整顿吏治、赈济青州瘟疫等功绩,力证其忠,恳请帝 “明察伪证,廓清奸邪,还忠良以清白”。帝萧桓面对两派之争,默然不应,既不颁诛谢渊之诏,亦不下平反之谕,唯日御御书房,披览卷宗,徘徊沉思。
由是,朝堂上下人心汹汹,猜度帝心者十居八九。徐靖党羽见帝迁延,怨怼日生,暗中散布流言,谓帝 “徇私包庇功臣,废弛太祖之法”;忠臣之辈则忧惧谢渊安危,恐奸党趁机暗下毒手,每朝必侧目而视,冀帝回心转意。市井之间,流言四起,闾巷不安,百姓或聚于宫门外请愿,或窃议朝政紊乱,商旅停滞,物价渐腾。而边地石崇叛乱未平,烽燧频传,京营主力外调,京城防务空虚,朝政因帝之沉默悬滞日久,庶务壅塞,内外之危益深,几近一发。
史评
《通鉴考异》曰:“帝王之默,非一端也。有藏雷霆之威于无声者,有困羁旅之局而不能发者。萧桓之默,非昏聩无断也,实乃权术之权衡 —— 欲借沉默之隙,静观徐、谢两派之动静,待其势穷力竭,再行取舍,以收渔人之利。此固帝王驭下之常术,然用之不当,则反受其害。”
观夫天德二年之局,萧桓沉默逾月,疑窦丛生。徐靖党羽得隙,益加固结势力,销毁罪证,掣肘查案之臣;忠臣之辈失据,或遭排挤,或被调离,孤立无援;边军将士闻谢渊系狱,心怀疑虑,烽燧预警渐疏;市井民心渐散,对朝廷之信任日衰。昔太祖萧武定鼎,尝谓 “君者,舟也;民者,水也;臣者,楫也。三者同心,方能济天下”。今萧桓以沉默为术,致舟倾楫折,水势沸腾,国本暗摇,实非明主之举。
盖治世之君,当明辨忠奸于未形,决断是非于及时;乱世之君,方以权术为务,陷自身于进退维谷。当此之时,萧桓之默,非良策也,实乃乱源。大吴之险,不在石崇之叛于外,而在帝心之疑于内,党争之祸于中,民心之散于下。存亡之机,已在呼吸之间,可不慎哉!”
忠义志怀
烽火弥天乱四垓,孤臣守义未曾颓。
心坚似铁安邦国,气壮如澜护帝台。
剑影刀光何足惧,忠肝赤胆不须猜。
纵然前路多凶险,誓把精诚化碧埃。
御书房的朱门紧闭,鎏金铺首在晨雾中泛着冷硬而晦涩的光,像一块被寒霜浸透的磐石,将殿外所有的声浪都隔绝在厚重的木门之后。殿外的庭院里,几株古柏的枝叶在风里簌簌作响,落下的残叶打着旋儿飘到阶前,被值守的内侍悄无声息地扫去,只留下一地潮湿的痕迹。
殿内,萧桓身着常服静立案前,指尖轻抵《大吴律》的封皮,目光却穿透窗棂,落在庭院尽头那片被阴云笼罩的天际。晨光透过窗格的缝隙斜射进来,在金砖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如同他此刻被撕扯的心境 —— 一半是对忠良的不忍,一半是对权柄的考量。他的沉默,并非空茫的凝滞,而是带着千斤重量的沉淀,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朝堂上下激起层层叠叠的不安涟漪,将整个大吴都拖入了这无声却窒息的等待之中。
早朝的奉天殿内,气氛压抑得几乎能拧出水来。殿外的天空阴沉如墨,细碎的冷雨夹杂着寒风,拍打在殿宇的琉璃瓦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更添了几分萧瑟。文武百官分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