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5章 昔时教诲音犹绕,此际相寻意倍赊(1 / 11)

卷首语

《大吴通鉴?德佑朝纪事》载:“天德二年岁暮三更,帝萧桓宿于御书房,辗转无眠。李德全‘复位之名不固’之语萦于耳,徐靖、魏进忠等党羽逼宫之势存于目。帝既惧杀谢渊而留千古骂名,又恐释谢渊而动摇帝位,孤处于寒夜,在忠良与皇权间反复拉锯,终至决绝。时官官相护之网密不透风,秦飞查案受阻,张启被贬,公道难伸,帝王之权困于党羽,身不由己。”

史评:《通鉴考异》曰:“德佑帝之无眠,非独为谢渊一人,实为封建皇权之困局也。复位未稳,权柄旁落,徐党借镇刑司、诏狱署、吏部、总务府之闭环,以‘江山’相胁,以‘骂名’相迫,帝王虽有良知,却难敌制度沉疴与党羽之势。杀谢渊非帝之本愿,实乃权术权衡之必然,其孤绝与挣扎,尽显王朝末世之颓势与皇权之脆弱。”

访谢师

轻舆缓辔叩师家,庭畔松风抚鬓华。

三尺案前弘道脉,一腔忠胆映天涯。

昔时教诲音犹绕,此际相寻意倍赊。

坐对斜阳谈旧事,余晖脉脉透窗纱。

漏壶滴尽三更,御书房内烛火如豆,三十余支牛油烛燃至中夜,焰苗明明灭灭,映得四壁宫墙愈发幽深。殿外风雪已歇,檐角残冰凝结如刃,冷光透过窗棂的破洞钻进来,与案上烛影交织,在萧桓布满红血丝的眼底投下斑驳的暗影。他斜倚龙椅,龙袍下摆拖曳在地,沾着些许青砖上的尘埃,往日象征帝王威严的十二章纹,此刻被一夜未眠的疲惫冲刷得只剩孤绝与憔悴。

案上烛泪堆叠如丘,凝固的蜡油层层叠叠,似一道道解不开的愁绪,缠绕着案上那份被茶水浸得发皱的罪状奏折。萧桓抬手按在发胀的太阳穴上,指尖冰凉,触到额间细密的冷汗,喉间溢出一声沙哑的低叹,对着空寂的大殿自语:“李德全啊李德全,你追随朕三十载,最是洞悉朕的软肋,那一句‘复位之名不固’,那一句‘江山恐生动荡’,莫非真要朕亲手斩了开国功臣,背上千古骂名,沦为后世唾骂的昏君吗?”

话音未落,他猛地起身,靴底重重碾过冰冷的金砖,发出沉闷的声响,在死寂的殿内格外刺耳。他太清楚李德全的背后是谁 —— 是徐靖掌的诏狱署,是魏进忠掌的镇刑司,是李嵩掌的吏部,是石崇掌的总务府。那老内侍的每一句话,都不是私语,而是徐党借他之口,向自己发出的最后通牒,是官官相护网络抛出的最后一根锁链。

目光扫过案上那份奏折,“通敌谋逆、私挪军需、结党营私” 十二字墨痕晕染,虽经茶水浸泡,却如尖刀般刺目。他伸手抓起奏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青筋凸起,对着空无一人的大殿低吼,仿佛谢渊就在眼前,就在这御书房内与他对峙:“谢渊!你告诉朕!你镇守北疆三退北元,赈济晋豫活万民于水火,整肃吏治弹劾奸佞,功在社稷,名满天下,朕岂能杀你?!朕又何忍杀你?!”

“可你为何偏偏成了别人攻击朕的把柄?” 他猛地将奏折掷回案上,纸张翻飞间发出哗啦声响,与殿外漏壶的滴答声撞在一起,震得案上的朱笔微微晃动。“徐靖日日率百官逼宫,魏进忠四处罗织你党羽的罪名,李嵩借吏部任免打压忠良,石崇篡改账目坐实你私挪军需之罪!朝堂上下流言四起,那些反对朕复位的旧臣,那些北元的细作,正等着看朕的笑话,等着看大吴内乱!你让朕如何保全你?!”

萧桓踉跄着后退半步,背脊重重撞上冰冷的龙椅扶手,坚硬的木质磕得他肩胛骨生疼,倒抽一口凉气的瞬间,混沌的思绪竟清明了几分。他想起李德全临走时的眼神,那眼神里有胁迫,有怜悯,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 那是徐党胜券在握的得意,是看着帝王一步步落入圈套的得意。

他抬手扶住龙椅扶手,指尖划过冰冷的木纹,脑海中闪过徐党官官相护的层层黑幕:徐靖掌诏狱署,隔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