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语
《大吴通鉴?德佑朝纪事》载:天德三年,谢渊于西市伏法。临刑之际,得见德佑帝,遂陈肺腑,尽述忠奸之状,痛斥时弊之害。帝闻之,默然无言,神色冷峻,仿若冰霜。渊一生以 “致君尧舜” 为宏志,殚精竭虑,矢志不渝,奈何竟以 “通敌谋逆” 获罪。彼时刑场之萧瑟凄凉,与昔日童年所见朝堂之恢宏壮丽,恰成鲜明对照。皇家之无情,孤臣之无依,尽显于此。然渊之节义,炳若星辰,其情状,实堪哀悯。
《通鉴考异》曰:谢渊之遭际,非独一人之悲,实乃封建王朝君臣间权力博弈之殇。其自束发之年,便倾慕忠义,入仕之后,竭诚辅君,终身践行初心,未曾有半分懈怠。然竟遭奸佞构陷,蒙此不白之冤。临刑之时,犹不忘进谏,冀以片言,挽狂澜于既倒。而帝竟漠然视之,无动于衷。皇家之行,虽无决绝之态,却尽显凉薄之意;孤臣之心,满怀赤诚,终究难觅归处。刑场之凄惨与朝堂之庄严相较,足见权术之冰冷无情,初心之脆弱不堪。此亦为后世之殷鉴:君明,则臣贤能展其才;君暗,则忠良徒遭其祸。
蜀相
三顾茅庐念圣颜,渭滨秋冷剑霜寒。
汉兴心瘁空垂泪,谗构恩疏独倚栏。
表沥披肝言未冷,致君尧舜梦终残。
青编每读皆含恸,千载犹闻寸寸酸。
玄甲如林刺破天光,寒刃在乌云下泛着死灰。萧桓的銮驾碾过刑场冻土,明黄伞盖像枚突兀的烙印,烫得围观百姓纷纷垂首。他掀帘时指尖微颤,目光越过人群,直直钉在谢渊身上——那身磨破的囚服遮不住挺直的脊背,倒比奉天殿的龙柱更让他刺眼。玄甲如林,密不透风地楔入刑场冻土,甲叶相撞的脆响被铅灰云层压得沉闷。寒刃斜指处,刃口映着天光,泛着死鱼腹般的冷色。
萧桓的明黄銮驾碾过冻硬的土路,车轮轧出两道深辙,车顶伞盖像枚灼目的烙印,烫得围观百姓纷纷垂首,连呼吸都放得极轻。他掀帘时指尖微不可查地颤了——不是畏寒,是被刑场中央那道身影刺得慌。谢渊披枷带锁立在那里,粗布囚服磨出毛边,肩头还沾着诏狱的霉斑,脊背却挺得像文华殿前的汉白玉柱,比奉天殿的龙柱更让他刺眼。
“谢渊,你可知罪?”他的声音从高台落下,刻意掺了龙涎香的冷冽。三年前谢渊大败北元时,他也是这样站在德胜门,可那时他拍着谢渊的肩说“朕信你”,如今“信”字在齿间嚼着,比砒霜还苦。“谢渊,你可知罪?”他的声音从高台銮驾中滚出,刻意掺了龙涎香的冷冽,又用内力托着,平稳得近乎刻意。三年前谢渊率铁骑踏破北元王庭,他也是这样站在德胜门,拍着对方染血的盔甲说“朕信你,大吴北疆就交予你”。那时的“信”字暖得能焐热甲胄上的霜,如今在齿间反复咀嚼,却比砒霜还涩,还苦。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玉带扣,暖玉贴着掌心,压不住心底翻涌的烦躁。
枷锁碰撞声刺破死寂:“臣掌兵部则北疆无烽烟,掌御史台则贪腐敛迹,不知罪在何处。”谢渊抬眸,目光澄澈如当年文华殿的月光,“陛下说的证据,是魏进忠篡改的旧档,还是徐靖伪造的密信?”枷锁碰撞的“哗啦”声骤然撕破死寂,在空旷刑场里荡出三圈回音:“臣掌兵部三载,北疆烽火熄,边军粮草足;掌御史台半载,贪腐敛迹,朝堂风清——不知罪在何处?”谢渊缓缓抬眸,目光穿过层层甲士,落在銮驾的明黄帘幕上,澄澈得像当年文华殿夜读时的月光,干净得让萧桓心慌,“陛下口中的‘铁证’,是魏进忠篡改的镇刑司旧档,还是徐靖唆使文痞伪造的通敌密信?”
萧桓后颈发僵,百姓的窃窃私语顺着风飘来——“谢青天”“冤枉”的字眼,像针一样扎进耳膜。他猛地攥紧玉带扣上的蟠龙纹,那是永熙帝亲赐的信物,此刻硌得掌心旧伤发疼。那道疤是谢渊替他挡箭留下的,如今倒成了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