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登岸弃舟,直奔内殿,入目便见得琳宫绰约,桂殿巍峨,元春的内心又是一揪。
更是有块石碑刻字,“天仙宝境”,好悬没让元春呕出一口血来。
“速速来人将此字抹去,只作‘省亲别院’。”
可当步过门庭,又见一片香屑布地,火树琪花,金窗玉槛。说不尽帘卷虾须,毯铺鱼獭,鼎飘麝脑之香,屏列雉尾之扇。
实是,金门玉户神仙府,桂殿兰宫妃子家,让元春触目惊心,气息都难以平复。
步入正殿,依元春的吩咐,礼仪太监往偏殿唤其余姊妹入内等待会见。
妙玉头一遭走出,礼佛诵经,歌颂恩德。
而后伴着香烟渐散,早已备好的戏班出列,唱起了预定好的曲目,乐声四起。
姑娘们的歌喉明亮,技艺娴熟,便是这一刻,才让元春头一次放松下了心境,沉迷其中。
皇城已经太久没有宴席了,有宴席崇尚简朴的隆祐帝和皇后,也不会请乐师奏乐,一切从简。
这让在宫中枯燥无味的元春,如同在饮甘甜清酒一般,如痴如醉,她就喜好这音律。
几曲奏罢,忘却烦恼的元春还未能回神,只是不知不觉的鼓起掌来,又问身旁的林黛玉道:“演奏的着实不错,是为天籁之音,还能不能再奏几曲了?”
林黛玉应下道:“自不能扫了娘娘的兴致。”
随后便与秦可卿示意,又递补原定备用的几个曲目。
元春似留恋其中,可又不免感叹道:“府内寻得如此佳艺,是不是也破费了大笔钱财?”
林黛玉应道:“娘娘无须担心,此乃我定国公府内的戏班,受二太太所邀,前来为娘娘省亲奏乐助兴。”
“什么?”
元春忽而回过神来,愕然问道:“可林妹妹方才还说,这省亲别院定国公并未染指。”
林黛玉颔首,“正是,只这唱经师傅与戏班,是受邀前来的。”
元春徐徐闭紧了双眼,心头无限酸楚。
府邸各处铺张豪奢,怕是林林总总要花费几百万两,等到省亲的仪式上,为了节省却邀来了定国公府助阵。
她怎有这个脸面,她们又怎么敢这样做的?
再想想,她曾见过的隆祐帝恩宠岳凌的程度,似比自家子侄,有过之而无不及。
仅仅是一个省亲,便能让定国公为她做事,传入陛下耳中岂非是她自视甚高,不知好歹?
元春瞬间便没了听戏的心思,心头便是连怒气都升不起来了,只有深深无力,嘴里多了一抹腥甜。
这一刻元春也有些想明白了,这是她最后一次出宫,也是最后一次见家人们了。
“散了吧,我也该换一身宫装,迎接姊妹们了。”
奏乐散去,元春更换常服,方召见姊妹。
林黛玉,薛宝钗侍立左右,三春联袂而来,伏地行礼,被元春连声唤起。
“姊妹们之间必不行此大礼,快上前来吧。”
对于这个几个姊妹,元春的印象并不算深刻,毕竟她幼时入宫,姊妹们大多都还在襁褓之中。
然再见了她们,不必介绍也能一眼认出,好似血脉之中有所悸动。
元春忍悲强笑,安抚三春道:“近来京城里的事,我在宫里也有听闻,是让你们受委屈了。”
贾家的当家人都未有这般安慰人的话,大姐姐省亲刚见面,便是抚慰人心,三春便再止不住眼泪,啪嗒啪嗒的落了一地。
贾元春见了也着实心疼,将妹妹们一同揽住怀中,哽咽安慰,“我入深宫十数载,今朝得以回府是幸事,还未曾笑,便先哭起来了,岂不是煞风景?”
“如今已是入夜,五更前我便得回宫,耽搁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