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野和顾卓案先后从座椅上起身,两人一边聊着天一边穿过长长的廊道,随后分别走进了9号车厢和10号车厢。
这两节都是卧铺车厢。
顾绮野坐在床上,倚着床头板看书;顾卓案则是佝偻着背,双手放在膝盖上,扭头望着空荡荡的长廊发呆。
过了一会儿,两节卧铺车厢的灯光慢慢地暗了下来。
时候也不早了,父子两人都已经睡了。
黑蛹虽然已经没法透过窗帘看见他们的影子了,但还能利用拘束带感官,清晰地感知到他们的状态,甚至是摸透他们脸上的神情。
于是此时此刻,火车上还亮着灯的只剩下7号车厢,苏子麦还没睡觉,她一个人坐在座椅上,低着头看着手机发呆。
黑蛹安静地等待着顾绮野和顾卓案两人睡去,而后他伸出右手,剥落手上的一片拘束带,从中拿出了备用手机。
他打开了通讯录。
为了躲避虹翼的追查,顾家的人的手机号码等电子信息基本都更换过一遍。但他的通讯录里却有苏子麦新的联系方式,这自然是通过西泽尔的渠道得到的。
匿名用户:呼叫纸尿裤恶魔,呼叫纸尿裤恶魔,出来见面。
发完信息过后,黑蛹便将手机收回拘束带里,不再过问,而是抬起头来,看向那一节还扩散着暖光的车厢。
拘束带里的手机一刻不停地震动着,但他根本懒得看苏子麦给他发了什么短信,倒不如说猜猜就知道肯定是一堆咒骂和质疑的话。
就好像一如既往的那样。
只不过他想,苏子麦现在肯定在怀疑,到底世界上什么人才会知道“纸尿裤恶魔”这个绰号啊?难道是湖猎的人?又或者是柯祁芮突然把她叫出来,想要给她一个惊喜?
黑蛹收回了连篇的思绪,默默地看着车厢帘子上映出的人影。
只见苏子麦一开始先是恼火地低着头狂摁手机。过了一会儿,她忽然抬起头来,对着窗户发了会呆。
隔着一条帘子,两人静静地对望着,虽然车里的人看不见车外的人。
而又过了一会儿,正如黑蛹所料,苏子麦从座椅上起身,小心翼翼地打开了车厢门。
为了不惊醒顾绮野和顾卓案,她把关门的幅度放到了最低,没发出多大的动静。
紧接着,她从门缝里钻了出来,面色警惕地行走在漆黑的7号站台里,时不时低下头看了一眼手机上的信息。
世界上会称呼她为“纸尿裤恶魔”的人找不出五个来,所以一提到这个讨人厌的绰号,她第一时间就会想起那个人。
苏子麦不知道自己在发什么神经,她也感觉自己很傻,明明心里明白世界上怎么可能有那么荒诞的事情,却还是被一条短信骗了出来,在外头晃悠了大半天。
过了一会儿,正当她就要转身走回轨道那边时,站台的灯光忽然“啪”的一声亮了起来。
苏子麦起初并没有什么想法,可下一秒钟她忽然意识到一件重要的事,这是一座五年前就废用的火车站,怎么还有灯光?
她的心跳声都翻了好几倍,缓缓抬起眼来看向天花板的灯泡,同时就在这一刻,黑蛹缓缓解除了拘束带的变色形态。
忽明忽灭的灯光下,他悬空的身影暴露在了苏子麦的视野里。他就这么静静地倒吊在天花板下方,缓缓地剥落覆盖着脸庞的拘束带,倒悬着视线对上了她的眼睛。
一片寂静中,两人静静地对视着。
灯光忽明忽暗,顾文裕那张苍白而清秀的脸庞也被忽明忽暗。
看着他的眼睛,苏子麦发了很久的呆。
而后对方缓缓开口,打破了笼罩在二人之间的沉默:
“你好,这不是我们的纸尿裤恶魔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