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渊阁里又一次灯亮了彻夜,余知葳连敷热帕子的时候都没有,两眼熬得通红,头疼地按着自己的太阳穴。
西北军才走到湖广,南京城就破了,战报送的是八百里加急,那也跑了许多天才到。
送来的战报的确是连捷动笔,但是据送信人传来的口信,连捷已经在城上自刎了。
其实没必要传口信,看连捷写的战报就知道是绝笔“臣为闽浙巡抚,受命于危难,苟活至今。今日乱臣勾结匪首,大祸起于萧墙,实为臣之过也。臣愧对天地百姓,无颜面见圣上,自当身殉国祚。臣连捷顿首再拜。”
朝廷的意思是给连捷追授个太子少保、紫金光禄大夫一类的,可如今连尸首能不能找到都还是个问题,更别替厚葬追授了。
这种事情已经安排下去与光禄寺做了,文渊阁中的人还要考虑其他问题,譬如新的闽浙巡抚派谁去。
平朔王余璞临危受命,原本就是要去顶替蔺和的位置的,可闽浙巡抚,得要个文官来。
谭怀玠年纪太轻资历不够,新派最属意的人选应当是陈晖,可是陈晖折子也递了不下封了,就是不见批。
余知葳的确掌握了一部分批红权没错,要是当初没出贺霄在朝中非要让余璞下东南战场这回事,她原本就直接能代行批红权,把陈晖派到东南前线去。
但是,现在她得避嫌。
余知葳如今姓余,便和余家是一体的,而余家早就上了新派的船。她这时候要是直接批了陈晖的折子,难免引火烧身。所以,这时候尴尬就尴尬在,她还是没办法越过贺霄直接做大衡的决策。
明明上前线的是她父王,她却要避嫌,余知葳咬牙切齿了半天,还是得对小皇爷好言相劝。
“南京陷落伤及龙脉,如今乃是危急存亡之秋,非得要能臣猛将不可。”余知葳眼睛疼得厉害,此时顾念仪态,也不能不停地眨眼,只好一直强撑着,红着眼睛跟贺霄说话,“现下南京周边各布政使司自顾不暇,自然没法救急,最好的办法就是抽调京官。陈大人乃是阁臣,无论是从资历还是能力上来看,都是现下最好的人选。如今东南前线事态紧急,皇爷还是早做决断为妙。”
如今是该开春的时候,屋中却依旧阴冷,贺霄握着手里的热茶才觉得手上有那么点热气,他皱了皱眉头。贺霄本来就是耳根子软的人,上回那般固执,也不过是因着被裘安仁撺掇了几句,在朝堂上谭怀玠说话又直接,让他想起了好些不好的童年回忆。今日文渊阁中众人对他好声好气地劝着,余知葳这话更是掰开了揉碎了与他说。熬到这个点儿,是个人都该困倦了,再加上余知葳说的话不比旁人,他总是要听些的。
这会儿贺霄正皱着眉头,手指甲扣着杯子,也似乎快要松口了。
余知葳看贺霄的神情就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心里想着再添把火,这事儿就这么定下来了。
就这个当儿,于见忽然开口了“皇上。”
余知葳一见他说话就觉得没好事,但此刻要是当场反驳,实在是太有辱斯文,又显得她太有目的性,所以只好忍下。
“臣以为,皇后娘娘说的有理。”于见冲着贺霄揖礼,面色诚恳,“伯朝的确是能臣,但这种时候,就更不应该将这般能臣至于险地。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能臣不应以身涉险。先不说危险重重,随时会有性命之忧,此次连巡抚离世,已然是我大衡的损失,如今又怎可冒这样的险,将我朝肱骨置于险地。”
陈晖面皮抽了两下,他难能在当朝首辅面前称肱骨,这哪儿是要让他“不立危墙之下”,这分明就是不安好心。
但他又不能反驳——你若是没有能力,那此次请命便是不安好心,没人想看见下一个蔺和出现在东南战场之上。
“况且,此次闽浙巡抚并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