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时候,郭羊的布局终于完成,该到动手的时候了。
南燕国王城举行一年一度的踏青赏春,各地的小商小贩纷纷来到了这座破旧的老城,摆摊设点的,往那些店铺里放货的,收账的,想着要发一笔横财的,让这个春天分外热闹。
南燕国王城的各种野花似乎一夜之间就开放了,喷吐着各种浓郁的香气,混在那些商贩们带来的汗臭味儿和牲口的气息中,令人昏昏欲睡。
一队队南燕国的巡逻队伍出动了,除了向那些商贩们课以重税,主要的职责是维持秩序。
人太多了,整座城有点乱套,尤其是那些商贩集中的街区,不时传出有人被打劫,有人被割掉了耳朵,有个女商贩不堪凌辱,一跃而起将一个街头混混的脖子拧断了。
城里原有的所有商铺都活泛了起来,经历了一个漫长的冬天,所有人都快要焐出毛病了。
最热闹的,是那几家酒肆和烧酒铺子。南燕的百花醴酒在外面都卖成了高价,好多商贩赶着骡车来,将一坛坛香艳的酒搬运出去,卖到远方,从中牟取暴利。
当然,利润的绝大多数都缴纳给了那些诸侯国和周人的王室。
郭羊和女扮男装的燕子混迹在人群中,不时地打听一下价格,蹲下来跟那些小商贩讨价还价。
他有些伤感地发现,在这虚假的繁荣下,商贩们的日子其实过得很艰辛,绝大多数人都很穷,就算是没日没夜地奔波在买卖的途中,还是仅仅混个温饱。
甚至,如果运气不好,遇到战乱或盗匪,可能连狗命都交代给了这个混账世道。
正午时分,春阳妖媚,人群熙熙攘攘,老远看去,乱蓬蓬一片黎首黑头。
郭羊有些厌倦,便折进了一家小酒肆。
老板是个干瘦的驼背老头,耳朵有些背,柜台后端坐着一个小妇人,小腹微微凸显,圆乎乎的脸上满是幸福。
郭羊要了一坛酒,两碟盐豆,一盘熟羊肉,两个人靠窗坐下,慢慢吃喝着,谁都没说话。
燕子有些紧张,今天是个办大事的好日子,郭羊却像个没事人似的,领着她东逛逛西看看,有些心不在焉。
现在又跑到这家脏兮兮的小酒肆里来喝酒,燕子看着慢条斯理的郭羊,只觉得牙痒痒。
“咣”的声响,酒肆半开的门板突然被人一脚踏开,几个身穿黑色衣裳的汉子鱼贯而入。
“宋驼子,你们店里这几天有没有闲杂人等来往啊?”一名脸色冷峻的汉子沉声喝问道。
那老头没听见,还勾着头在擦桌子,柜台后的那小妇人慌了,赶紧起身笑道“几位爷,酒肆生意清淡,难得有客人来,哪里还有闲杂人等。”
那汉子扫视了一圈,迳直走到郭羊和燕子那桌,大手一伸“户籍文书?”
燕子勾头饮酒,郭羊却笑眯眯地从怀中取出两片布帛,递了过去。
“郭羊,郭肚?”那汉子低声念叨着,将郭羊和燕子又审视了一番,突然喝问道“既然是婆娘,为何扮成男人?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么?”
燕子刚要起身,郭羊却伸手按住了她,笑道“这不是世道不太平么,一个妇道人家出门,多有不便,所以就……”
“带走!”还没等郭羊的话说完,那汉子就不耐烦地一挥手,呼啦啦扑上来了三四个黑衣汉子,直接用绳子将郭羊和燕子拴了。
燕子面色一冷,刚要准备动手,却见郭羊对着她眨了眨眼睛,并表情夸张地喊道“冤枉啊,大爷,我们真是好人呐!”
那汉子冷着脸,抬腿就是一脚,在郭羊身上踏了一个黄泥脚印,口中骂骂咧咧的说道“鬼哭狼嚎的,一看就是刁民,带走!”
郭羊和燕子便被绳子拴了,拉拉扯扯向远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