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次仁格桑那时候还太小,听得云里雾里,根本不懂阿爸是在惧怕什么。
他只能隐约结合着之前阿爸的那些醉话,推断着那次雪山之上发生的特别可怕的事情,从而分析阿爸的内心。或许是那场在曼陀罗花海中进行的可怕祭祀给他留下了某种更为深刻的影响吗,又或者是被颠覆固有认知的强烈刺激纠缠,所以终日席卷在恐惧之中吗?
这个时候,次仁格桑还不知道,被梦魇纠缠到底是何种绝望。
他当然也不知道,等到真正理解阿爸的时候,居然会是因为感同身受。后来的漫长年岁之中,梦魇没有让次仁格桑原谅阿爸身上那些无辜的苦难,取而代之的便是入骨的恨意,凭什么天道如此不公,要让他来承担这一切呢?
“前六天我都是躲在墙角偷偷听阿爸讲述那些故事,当时我其实很好奇,为什么他要一直去想这些事情,过去的事早已经过去了,就此打住不好吗?”
次仁格桑的语气微微一顿,而后骤然话锋一转。
“直到最后一天,阿爸拿出了那朵曼陀罗花。”
随着次仁格桑说到重点,白的神色也更严肃了几分。
他侧过头看着次仁格桑,毫不掩饰自己目光之中的审视,雕花面具遮挡了他的神色,但那种居高临下却是藏不住的,在他的注视之下,少年缓慢地开了口。
“我该怎么形容那朵曼陀罗花啊”
次仁格桑轻轻咬着下唇,惯常的掩饰在此刻崩溃了。映着冷清的月色,他的目光中透着显而易见的恐惧和疑惑,声线更像是从牙缝之中挤出来的,以至于破碎而断续,每多讲出一个字都显得艰难。
“你见过吃人的植物吗?”
当时次仁格桑躲在墙壁后边,他看见阿爸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对红烛,对着神龛拜了又拜,白色的瓷碗里乘着清冽的酒液,阿爸握着随身的匕首,将手腕轻轻划破。
殷红的血液缓慢地滴落下来,在瓷碗中旋开了淡淡的花。丝丝缕缕的红色渐渐在空中形成了虚影,纠缠为错乱的符号,金色的光芒随之蔓延,居然与阿爸早前形容的,卡瓦格博峰上那场诡异的祭祀中的画面如出一辙。
阿爸的神色近乎于木讷,他失神地看着面前的花蕊,缓慢地叩拜了下去。
次仁格桑看着在血液的滋养之下,那朵原本已经日渐干枯的曼陀罗开得愈发肆意,绚丽到了极致的曼陀罗花透着妖冶的深红色,宛如被万千人的鲜血洗涤,才能盛放出这样带着罪恶的美丽。花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生长着,纠缠的藤蔓肆意攀附到了客厅的每一处角落,迅速生长出一整片花海,像是要把周遭的一切都彻底吞没掉。
不消片刻,客厅入目所及便只剩下了红色。
眼前的景象太过于令人震撼,次仁格桑却顾不得害怕。他犹如被催眠一般地上前,从墙角一步步走上前去,停在了神龛的面前。阿爸就跪坐在他的旁边,居然像是完全没有看到次仁格桑一眼,只是自顾自地跪在神龛面前,双手合十地低声念着古老的咒语。
次仁格桑眼看着金色的纹路浮现在半空,渐渐幻化为古老的符号。
那是他从未见过的文字,他不知道这背后代表着何种文明,可是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感,却被次仁格桑深深记在了心里,此后多年再没有遗忘过。还没等次仁格桑彻底反应过来,周遭的场景又再变化了。
疯长的藤蔓攀附到了他的身上,窒息感骤然袭来,次仁格桑只觉得自己被拖拽到了深不见底的陈潭之中,周身是剧烈刺痛感,仿佛下一秒就会有某种力量将他撕扯成碎片。
次仁格桑想要求救,拼了命地朝着身边的方向伸出手臂,而阿爸只是呆滞地跪在一旁,分明是近在咫尺的距离,却像是隔离了整整两个不同的时空。诵经声愈发浩大了,阿爸手中拿着银质的筷子,一下一下地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