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格桑能够晕倒在这间小木屋的附近,就是足够让央金意外的事情了。那时候央金还不知道这一切并非巧合,而是花魂与“神女的战衣”四散的碎片之间莫名的牵引,从一早就注定了他们两个会遇到。
爱慕与好奇,信任与依赖,交织在一起会带来什么呢?
这个答案在次仁格桑和央金的身上体现得尤为清晰,就这么一来二去,两个人渐渐熟络起来了。
但是大抵囿于身份,他们之间之中有着点到为止的距离感,次仁格桑可以跟央金倾诉自己家中不止休的争吵,讲述他厌恶的弟弟妹妹,却不能告诉她自己被噩梦折磨的心烦意乱。一如央金好声好气地哄着这个小她几岁的弟弟,拿出尽量多的时间给予他宽慰,但是并不会将自己的烦心事讲出来,更是对巫族内部的祭祀只字不提。
如果,不是那一天
次仁格桑来见央金的那一天刚好是月初,他如常在小木屋等待央金,这是两个人一贯的默契,他们都知道对方会来赴约,却不会问彼此从何而来,留下的仅有缄默。
要是放在平时,次仁格桑只会在木桌前安静地坐着,等待心仪的女孩到来。可是那天他却是不舒服,夜深时分的劳顿加上重感冒,到了小木屋之后他便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果不其然,梦魇再次袭来,那种被纠缠的藤蔓生生撕碎,又眼看着肢体的碎片一点点重新拼凑起来的痛苦不断重演,连合眼都成为了一种折磨。
等到次仁格桑醒的时候,央金正坐在他的床边。
当时女孩子的脸色显得很沉重,央金给人的感觉一直都是冷淡而温柔的,一如纷纷扬扬的大雪,柔软层层覆盖下来,不会展露凌厉的棱角,次仁格桑几乎没有见过央金生气的模样。可是那时候她的神色足以称之为锐利,甚至因为太过慎重,而显得有些阴郁。
“你手臂上的图腾是怎么来的?”
次仁格桑还没有彻底从噩梦中回神过来,被央金的话问得一愣,只是慢吞吞地将袖子扯好,食指抵在了太阳穴上轻轻按了几下,这才反问了一句。
“怎么了?”
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次仁格桑只是想要结束话题,他知道但凡他表露出抗拒,央金就不是再问下去了。可是这次的央金全然出乎次仁格桑的预料,惯常温柔的她没有任何避开话题的意思,她直直地看着次仁格桑,又再追问一句。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为什么会选择把秘密袒露到那种程度呢?
次仁格桑直到现在也说不出来原因,但是对上央金的眼眸,他的心理防线确实放了下来。信任很多时候就是无法概括也难以强求的事情,它太过缥缈也太过难得,可是虽然相处的时间很短暂,次仁格桑却莫名对央金如此信任,以至于什么都乐意讲给她听了。
而在将有关于阿爸和断断续续的噩梦尽数讲出口的时候,次仁格桑明显可以看到央金的脸色愈发难看了。她毫不掩饰自己的思索和权衡,当年那个神秘的女人讲述的真实,以及这些年来许多她始终想不透彻的东西,都在这个时候渐渐变得分明了。
在此之前,次仁格桑和央金之间始终隔着一层迷雾,随着其中一方的坦诚,另一方也拿出了同等的信任,一点点地剖露出谜团,将笼罩着的迷雾彻底散去了。
“你听说过的祭祀与雪女无关,而是跟我们的部族有所关联。”
“你们的部族?”
“对。”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央金抬起了头,直直地看着次仁格桑,“我来自巫族,这并非传统意义上的部族,而是楼兰古国曾经的遗脉。我们世世代代供奉着神明,那是楼兰古国的战神。至于你在梦境里重复看到的祭祀,正是我们部族的最为隆重的年祭。”
“所以阿爸当时看到的祭祀,还有我梦境之中出现的场面,都是真实存在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