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官至此明白,原来宣旨公公拎手里迟迟不读圣谕,说还差个人,是差的这位额驸!
廉衡踱至大堂口,躬身,三面一一行礼,态度卑温规矩周全,乍瞧,任谁都挑不出一丝错谬。但就让人觉得他浑身倒刺!
宣旨公公董矩从堂侧走至堂口正心,威威站定,展旨高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新晋额驸廉衡,侈恩席宠、失张冒势,拙拙诸行违伤朕心,尔既陈言请命于诸司观政,谙练政体,即当孜孜向学累足成步,以报天恩,孰知尔自命不凡狂狂汲汲,擅究户部账本,不知要先行奏报之礼法,致各部守法良人痛心难持,竟接连秘奏,弹劾尔之斑斑无礼之径,令朕疲心倦情,尔当罪否?大明开初,有司即掌刑典,大中至正肺石风清,今特命尔前来旁瞻,跟习祖宗法度,不可再再鲁直冒行,令朕扰心尔。”
董矩及此顿了顿,善意一瞥廉衡,大声继续“闻听有司今日纠枉惩恶,朕拳拳在念,米菽难进!历朝贪蠹之吏不遑少见,今乃竟有人上侵国帑、下吞民财、分食矿藏达百万之巨者,朕遍览史册,不见此饕!有明来,凡贪六十两白银者,太祖高皇帝即将之剥皮揎草,祖制不谓不严。若以太祖之法,此等凶蠹虽有百身,犹难逃臭死!”
董矩微微喘口气,继续“朕上承祖德,伤一生灵皆不忍之,唯盼尔等洗心自净!尔等大小罪员若尚存一丝天良,当彻底供罪,悉数缴出贪墨、坦白营私之径、指出党朋罪薮,上天或可给尔等一线生机乎!钦此!”
沉雷一样砸在众人头顶的旨意,砸得大小官员七荤八素。
起初乍听,是训斥驸马爷势如劈竹的观政之行,斥他不遵法度,擅自调阅甚至搬借账本,因而要他来此学习礼法引以为戒。仔细品,王不过是在用小杖施打女婿,告诫他做事要稳做人到慢,从而用大杖敲打着六部五府的人,告诫他们,驸马之后观政,若是有礼有法,就谁都不能阻挠,更不能上奏弹劾!这道旨意,可比那块皇牌明快有用的多!同时让廉衡明白,王对他连月所行基本支持!
此外,旨意里一口一声的“尔等”,任谁都能听明白,直指在座各位,甚至不在此地的其他权柄大贵。王这是在施压,更是警告!阴森可怖的警告!
不然,六部里四部堂官何能俱在?
区区几个“民”几个“小吏”,能大费周章攒挤于都察院会审?
能叫相里为甫坐镇主场?
董矩合拢旨意后,默然伸手将廉衡搀了搀,给足他底气,便慢腾腾乘轿离开。
作为东道主的汪善眸这才趋近相里为甫道“万事丛错,还得靠相爷拨引指正。”
相里为甫温和一笑“圣谕煌煌,诸位该怎么审就怎么审!吾等唯需勠力同心,共济时艰。”言讫,相爷坐回居中最高的观审主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