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就是怎么也合不来的感觉。如果我会说人话就好了,我俩就能促膝长谈,关于我们遇到过的虽然合群却让人无法理解的家伙,这里面有些人是我们恨的,但一定也有人是我们爱的,他们可能是朋友也可能是家人。我们对他们感到无奈是真的,爱得深切也是真的,这两种感觉人和猫都有,也都需要有处施放,而有趣的是我们往往在面对同类时更难敞开心扉。因此猫族跟人竟然不能共通语言,实乃一大憾事。也许人类的抑郁症就是这么来的。
“所以姐去医院不是为了洗澡?”我晕头转向寻思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声。
“不,她是去治病的。那些大夫在她床边支个架子,挂上几个口朝下开的瓶子,瓶子里头装着药。然后他们给她手背上扎一针。“我想起那双向我伸来的手背泛着乌青色的手,不禁皱起了眉头。室友看到我的表情,无奈地点点头:”没错,就是我们做完绝育之后在屁股上挨的那一下,只不过他们给她扎在手上了。然后把那根针用一根软塌塌的管子,连到主人头上挂着的那个瓶子上,瓶子里的水就能往下滴了,药滴到主人的血管里,就能让她好起来。阿妈说这就是她的手变成那个颜色的原因,因为他们给她扎针的次数太多了,所以那些血管气得脸都黑了,就这么回事。”
“那么她现在回家了,不用扎针了。就说明她要好了吧?”我边说边忙着让眼珠转来转去,刚才吊灯上飞过一只很小的蜻蜓,我确定那不是错觉。“她只是需要休息那么些天,然后就一切都好了,对吧?”
“很大可能是这样,不然大夫也不会让她回来不是吗?”室友的眼珠子也开始转得飞快,但他盯着的是灯槽的方向——那只蜻蜓没被我发现的新落脚点。该死,又输了一分。“没有治好病人的病就把他们放回家可是很危险的事。假如,只是假如,他们突然死在家里了怎么办?又或者更糟——他们在跟朋友见面的时候突然直挺挺地倒了下去,然后吓得半死的朋友还得负责叫救护车——这不是太糟糕了吗?”
“还有那些不看好病就放人出院的医生,他们会赔钱赔到底裤都不剩。”我乐了。
“正是这样。所以主人的病肯定好了,因为逻辑不允许她没好。”室友一掌拍死了那只傻得透顶的越飞越往下的蜻蜓,朝我露出一个胜利的微笑。臭显摆。我默默翻了个白眼。
鉴于我徒有其表没有大脑,这番通俗易懂的话确实对我有所安慰。但紧接着我发现我的嘴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出来。我知道它想说什么,它想提一嘴那句被耳朵偶然听见的话,想问为什么阿妈会拿一句叫“无论发生什么,太阳都会照常升起”的话来安慰阿姐。毕竟“无论发生什么”这类话基本上只在发生了坏事的时候才能听到,如果阿姐的病真的要好了,那么她为什么会得到一句前缀是“无论发生什么”的安慰?当然,阿妈也许是在设想一个坏的结果,以便让阿姐提前做好心理准备,而事情本身并没有多坏。如果是这样就太好了,我希望事实就是这样。(因为我没法开口去问她们真相,只能自己蠢兮兮地猜来猜去。)
我希望阿姐什么事也没有,然后太阳照常升起。就这样。
人类许愿一定不会如此简单,对吗?那么也许这就是我们猫族比你们过得快乐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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