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党便拿神宗实录做文章。
先是蔡确提举修史被罢,司马光继之,司马光死后,吕公着继之。
当时苏门四学士秦观,黄庭坚等及范祖禹都参与修史,大肆批评熙宁之政,而新党这边陆佃和曾肇进行反驳。
黄庭坚说对方‘盖佞史’。陆佃说对方‘诽谤书’。
绍圣时,章惇为相看了神宗实录大怒,参与修史的官员都被他放逐。
……
而今章越在延和殿,以监修国史为名目,召集众侍从询问熙丰之政国史如何编定的问题。
众人列席后,章越道:“国史取舍,关乎荣辱利害,自北魏而起,修国史为重臣宰相之任,我自受命监修国史,不敢擅专,请诸位在此共议!”
章越仍是如旧,不抛任何政柄,让你们自由讨论。
可是章惇等看到孙觉,陈瓘,苏辙几副面孔时,都知道章越此番是来者不善。
修史就涉及熙丰新政之论,孙觉率先提出议词,之后众人对同一事各说一词。
众官员们就其对错,不免当场辩论起来。
章越坐在上首默然听之。
这样的辩经,自己年轻时为臣时,还是很喜欢的。有参与国家大事讨论的参与感。
但如今则是很疲倦。
这东西在百姓身上是价值观,放在国家身上则是‘国是’。
他清楚地知道如果历史没有改变的话,后面会发生什么事?
首先元丰中后期,因五路伐夏,及永乐城之战的缘故,官家决定在元丰末年调和一波,官家告诉蔡确,他要启用旧党,主动调和一下局面,补益新法,稳定政局,以免日后的政治动荡。
官家对局面早就有所预料了,除了蔡确。这时候的章惇也很单纯,除了营救苏轼,他还道,刘挚自被逐,不复异论。人岂不容改过?
当时刘挚、李常、孙觉等一直批评新法的官员,都已部分认同新法了。章惇认为这些人是可以抢救的。
不过旧党没有领情,在元佑更化,几乎所有的新党都遭到清算。
在更化之前程颢就很有预见性地说,其实只要朝廷将新法中弊端改了就好,不要搞区分党羽的一套,将新党全部罢去,但这需要有大魄力的人来办。
可是宰相中司马光有这实力,但他这人太固执了,吕公着有这见识,却没这实力。如此朝政就完蛋了。
程颢真是料事如神。
元佑末年高太后看情况不妙,再这样下去新党以后肯定会对旧党也进行清算。
她主动对新党大臣示好,称之元佑调和。可是当初打击新党打击得有多狠,后面的调和就显得有多可笑。
高太后死哲宗亲政改元绍圣,让章惇复相。章惇已知政治斗争的残酷,自己对旧党手下留情,旧党却没留情,甚至苏辙还捅了自己一刀。
很多人对章惇说为相后千万不要报复。
章惇答允了,但上位后对旧党之报复,比元佑时旧党对新党有过之无不及。
有人说章惇是诈答应了,为相后暴露真面目了。不过章越想来,但宰相也是利益集团的代表,很多事由不得他。
就好比作者写书,下面读者各种意见,使作者也没办法按自己心意来写。因为这是你的基本盘啊。
章惇一则心底有气,二来没办法手下留情,与哲宗也脱不了干系。
最后到了徽宗即位,又来了个建中之政继续调和。调成不成,蔡京就大搞元佑党人碑。
有人说王安石要为宋亡背锅,因为是他开启党争先河。
熙宁变法自王安石而起,只是贬斥异论出外,好像没什么问题。
之后蔡确大兴牢狱,众人觉得有点不妥,但也可以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