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语
《大吴通鉴?德佑朝纪事》载:
“天德三年初春,谢渊系诏狱天字一号囚室,闻西市斩旨,神色自若,无丝毫惊惧。时徐靖、魏进忠、李嵩、石崇结镇刑司、诏狱署、吏部、总务府之权为环,朋比为奸,罗织罪证,压制异见。
秦飞遭软禁,玄夜卫北司查案之路断绝;张启受酷刑,仍拒诬攀,终至危殆;大理寺、刑部、都察院三法司制衡之制形同虚设,祖制秋决之典遭擅废,法纪荡然。谢渊身困囹圄而心系家国,整肃囚服,坦然而俟死,无一言怨怼,无半分苟且,唯盼陛下亲贤远佞,守大吴疆土,安天下苍生。”
史评:《通鉴考异》曰:
“谢渊囚室坦志,非独个人气节卓绝,实乃封建王朝忠良之集体悲歌。身陷奸佞罗织之网,目睹典章崩坏、法纪荡然,却仍怀家国之念,守忠臣之节,其心可昭日月,其行可表后世。
徐党朋比为奸、官官相护,帝王权柄旁落于私党,致忠良蒙冤而无诉,公道沦丧而不彰。谢渊之无悔,是对家国之赤诚,是对奸佞之蔑视,更是对体制崩坏、公义不存的无声控诉。
其志其节,足以垂昭青史,为万世景仰;而其所处之境、所遭之冤,更揭封建皇权体制之积弊 —— 权无制衡则私党横生,法无公守则忠良难存,此乃历代王朝兴衰之殷鉴也。”
丑奴儿?书囚室怀古
早年许国怀孤志,久秉丹心。久秉丹心,为护山河愿沥血。
而今身陷囹圄内,坦荡无悲。坦荡无悲,不怨谗言怨道微。
忆昔少壮之时,矢志许国,胸中唯系家国兴衰,常怀耿耿丹心。此心拳拳,炽如赤焰,为护山河社稷、安黎元百姓,虽沥血焚身亦无悔。纵前路荆棘横生,奸佞环伺,亦昂首前行,无畏无惧,只道尽忠报国乃是分内之责。
奈何世事翻覆,奸佞窃权,官官相护织就密网,谗言如箭妄伤忠良。今身陷囹圄,铁窗寒壁之间,身形虽羁,此心却坦坦荡荡,无半分悲戚。盖因一生磊落行事,上无愧于天,下无愧于地,中无愧于君王百姓,纵使蒙冤受辱,亦无愧 “忠臣” 二字。
所憾者,非为己身蒙冤,非为谗言加害,实乃世风日下,正道式微。叹朝堂之上,邪佞横行,公义难彰;哀黎元之间,疾苦缠身,苍生蒙难。自身空有报国之志、救民之心,却困于囚室,无力挽狂澜于既倒,救万民于水火,此乃此生最大之憾。
然纵使身陷绝境,此心不改,此志不磨。坚信天道昭昭,正道终有昭彰之日;坚信奸佞之辈虽能逞意一时,终将遭历史之严惩。唯愿日后君王醒悟,亲贤远佞,整顿朝纲;唯愿家国复归清明,山河永固,苍生安乐 —— 此念拳拳,至死未凉。
诏狱的囚室暗如永夜,霉味混着冻土的寒气,丝丝缕缕钻进毛孔,冻得人四肢发僵。墙角的冰棱泛着冷光,如同一把把悬着的利刃,映着小窗透进来的惨淡天光 —— 那光稀薄得像一层纱,勉强照亮囚室的角落,却照不进人心深处的沉郁。囚室的墙壁由青黑色砖石砌成,缝隙中渗着湿气,常年不干,墙面斑驳处隐约可见前人刻下的怨愤与绝望,唯有谢渊靠着的那片墙面,干净整洁,透着一股凛然正气。
谢渊靠墙而坐,背脊挺得笔直,如青松翠柏般挺拔,粗布囚服磨得皮肤发涩,却丝毫掩盖不住他一身的风骨。他闭目凝神,呼吸均匀,仿佛不是身处阴森的诏狱,而是在兵部衙署处理军政要务。这些日子,他虽身陷囹圄,却从未停止过对朝堂局势的思索,徐党的阴谋、帝王的抉择、百姓的安危,一一在他脑海中流转,却始终未能动摇他心中的信念。
按《大吴官制》,他身为太保兼兵部尚书兼御史大夫,掌全国军政、九边防务,兼掌御史台监察百官,本是权倾朝野的重臣,却因坚守原则、弹劾奸佞,沦为阶下囚。他深知徐党构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