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众人都知道青阳郡主来这里是皇帝特许的了,当然没有人敢违拗她的命令。
于是阮青枝又把这藏书楼当成了自己的地盘,喝茶吃点心看书寻药方怡然自得。
到傍晚时分,药童已将地上乱七八糟的书稿归置完毕。杜太医也特地遣人来说了楚太医之事已报知宫里,皇帝大怒,特地传了口谕命其回家待罪。
阮青枝听到这个判决结果皱了皱眉,觉得有些意外。
她不懂太医院的事,但这个楚太医之嚣张实在有些超出了她的想象。
在这样的局势下,皇帝居然不直接问罪,而是说什么“回家待罪”,这简直就是明晃晃的包庇了。
此刻阮青枝不免有些担忧,暗暗疑心自己或许是招惹了什么惹不起的人。
她注意到好些人提到楚太医时说的不是“楚慎”而是“楚家”。莫非太医院楚家,竟是什么世家大族不成?
这个问题阮青枝眼下还想不明白,而天色已经渐渐地暗了下来。
两个药童在楼内点了灯就退了出去,阮青枝却不愿就走。片刻之后,她放下手里看完的书,又去书架上翻看那些刚刚被重新归置起来的药案。
她有些疑心,觉得楚太医先前做的那些事都只是幌子。
执意要抱走盒子后来被证实是为了掩护身上藏着的那些药方,那么——身上藏着那些药方,有没有可能也是为了掩盖一些别的东西?
阮青枝查看过那个盒子,里面装的是一本古籍和两味名贵药材,值钱是值钱,却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那些药方也是一样,说起来都是好方子,对一个大夫而言也确实是一笔极大的财富,但阮青枝并不认为它们就值得一个曾经的太医拼上一辈子的名声去偷。
这件事,怎么想都觉得仿佛太刻意了一点。
所以阮青枝极有耐心地把那些药方细细地翻看了两遍,始终没有看出门道来。
她不死心,又顺着小童们整理药案的方向一本一本查看过去,细心留意着书架上的花纹图案颜色深浅,试图从中找出什么秘密来。
暗格、机关,她听说过,也见过,自认还是可以了解一二的。
阮青枝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相信直觉,做出这么可笑的事来。但最后的事实证明,她的直觉还是挺准的。
真让她给找到了。
在书架背后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一处跟花纹融为一体的凹陷,恰巧跟楚慎试图带走的那只盒子无比吻合。
阮青枝半点儿也没迟疑,立刻转身折回外面拿到那只盒子,整个儿放到那处凹陷里,然后像拧钥匙一样轻轻一转。
这个机关竟然一点儿也不巧。就只是盒子和钥匙的大小颠倒了一下而已。
也许造这个机关的人认为,没有人会想到一只如此笨重的盒子会是一把钥匙,而这把钥匙要打开的那处空间——
阮青枝没有看清。
一股浓烟直扑面门,瞬间遮住了阮青枝的视线,并在阮青枝反应过来之前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充斥了整个房间。
蜡烛熄灭,房间里陷入了绝对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的那种。
这还不是最严重的。更大的问题是,阮青枝清清楚楚地知道,这烟雾,是剧毒。
未必致命,却可以封闭一个人所有的感官,让人不能说话不能动、变成泥塑木雕一般活死人的剧毒。
她甚至都不敢确定,自己此刻所看到的这片黑暗,到底是因为蜡烛灭掉了,还是因为她的眼睛坏了。
阮青枝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跳动、血液在流动,但即便是心跳的声音,也无法再传到她的耳朵里来。
肢体渐渐僵硬。
阮青枝没有怕。她努力地移动手指,在彻底失去知觉之前,艰难地抓住了自己腰间系着的荷包,用力捏下。